他們不曾經歷盛世,卻從小聽著當年故事長大。
太祖與雲鶴如何一起打天下,又如何文武共治同享天下。
彼時大寧,建朝不過二十多年,國力卻直逼盛唐。
百家爭鳴,各顯神通,儒雖為顯,也兼收墨法等諸流。
自上而下,眾志成城,只為強國安民。
高宗武功上雖略遜於太祖,亦不失為一位明主。
若是再給他三十年……大寧何至於衰落至斯?
如果不是那場意外……
“嗚——嗚——”一聲號角,打斷眾人思緒。
搜檢開始,考生們再顧不上當年,魚貫而入。
小林和時勇緊張得手心冒汗,撈起顧勞斯的左右手,各擊一掌。
口中還在碎碎念,“夫子護我!”
悄哥啼笑皆非。
頗有種現代考前大家拜春哥的荒誕感。
卯時末刻,軍衛鎖院。
柱香後,貢院開左門,一輕騎執密捲揚鞭直奔皇宮方向。
正是刑部尚書,親自進題御覽。
同順天鄉試一樣,會試三場都有進題制度。
每場考題擬出後,即叫知貢舉官進呈皇帝親閱。
此行甚是順利,神宗淡淡掃了眼題目,並無不滿。
他神色疲倦,一手扶額,又有大太監留仁小心翼翼隨侍在側,替他揉捏太陽穴。
古稀老人鬚髮早已斑駁,太子出事後愈發衰朽。
孤燈明堂,形影相弔,竟有種英雄末路、巔峰淒涼的悲慟感。
“愛卿且去吧,場內外如有異狀,卿但行職權,不必事事回稟。”
高勤深知他脾氣。
說不必事事回稟,便是要他遇事既要當機立斷,又不可擅專。
謝家急流勇退,神宗手中也只剩他這把卷刃的舊刀了。
高勤苦笑一聲,照單全收下這苛刻至極的政令。
但內心已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回程途中,異變突生。
盛京中軸線,通往貢院的前門大街上,烏壓壓跪滿攔路人。
冬日天色總蒙著一層灰敗之氣,如一層散不去的翳。
高勤急急勒馬,原本溫順的馬匹卻躁動起來,原地轉了數圈才安靜下來。
空氣裡,又是那股腥臭味。
常年馬革裹屍的人再熟悉不過。
高勤眯著眼睛,望向烏泱泱的人群。
他們膝下,密密麻麻都是血字。
天空依舊飄著小雪。
進宮時前門大街清過雪鏟過冰,但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路面已然又凍了起來。
那些血書,就這樣一筆一畫落在石板上,被新雪冰封。
攔馬人不厭其煩,又一遍一遍重新謄上。
高勤下馬,踏上人群中間留出的唯一一條小道。
跪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清癯中年人。
他似是有癆症,整個胸腔如破舊風箱,連咳帶喘,卻還是斷續而鏗鏘地念著所書之冤。
“草民南直休寧顧雲恩,有冤情要訴!
大曆二十四年會試前,我兒顧影晨受歹人矇蔽,不僅畢生所學悉遭剽竊,還被反誣謀逆橫死家中!歹人化用我兒《山川河嶽圖》作《大寧北疆圖志》,從此青雲平步,還請大人替我陳冤!”
語罷,他哐哐哐磕下三個響頭。
再抬頭,殷紅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