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萱,你不用害怕。”杜十七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柔柔說道,隨後便將一隻手輕輕擱在了彩萱的肩上,語氣中有著很明顯的安撫之意:“你是何阿姨派來服侍我的,就算殺盡這府裡的僕役,我也不會動你半根寒毛。”
從她口中說出殺人害命這等事來,就如玩笑一般輕鬆。彩萱的臉越發蒼白,放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
她深吸了一口氣,方才僵著上半身對杜十七屈了屈膝,表情木然地道:“我知道女郎很看重我,我也會一心待女郎的,在何夫人那裡,我一定會替女郎說話。”
“唔,審時度勢,難得你有這番聰明。”杜十七並不諱言她的用意,細聲說道。
看得出,她與彩萱之間並不完全是主與奴,而是更近於從屬關係,她待彩萱便如士子對待門客一般。
此時,杜十七已經站了起來,將手拿在唇邊呵了口氣,嬌弱地道:“這熱鬧聽聽也就罷了,還是回去吧,亭子裡怪冷的。”
此處地勢高,風也比下頭大些,呆得久了確實有點冷。
彩萱立刻應了個“是”,便上前扶住了杜十七的胳膊,兩個人踏著雪中小徑,出月門、轉游廊,不一時便來到了杜十七的住處凌梅館。
凌梅館的院子很小,不過是五間精舍罷了,好在服侍杜十七的僕役也不多。除了彩萱與那兩個使女外,另有一個掃地小鬟、一個守門嫗以及管事嫗曾嫗,便再沒其他人了。
便是這樣小的院子,一般的庶女也是住不上的,她們中的大多數都呆在大都杜府的“靜心閣”裡。
只聽這院子的名喚“靜心”,便可知曉,杜家的主母周氏是個怎樣的人。
那靜心閣是一所頗大的院子,裡頭有近三、四十間房舍,每個庶女只能分得兩間,一間自己住,一間給使女住,而近身服侍她們的使女也就兩個而已,其餘一應打掃、傳話、遞送東西等事,皆由靜心閣統共的僕役去做,更有教養嫗牢牢管束著。
若沒有嫡母同意,這些庶女們除了每月初一、十五請安之外,是絕對不被允許跨出院門的。
想象一下,一所大院子裡,住著一群大大小小的女郎,每日裡只能待在院中無所事事,那會是怎樣的情形?
杜十七因為與何氏交好,這才受到了格外的優待,雖來到了上京,卻有自己單獨的一間院子。
這在大都是絕無可能的。
也正因如此,杜十七才會對彩萱如此信重。
至少表面如此。
扶了彩萱的手,杜十七緩步跨進凌梅館的院門,方要轉向遊廊,忽見院門處又走來一個婦人,那婦人身穿貂毛大氅、頭戴貂皮暖帽,帽子下是一張尖瘦刻薄的臉。
“見過嫗。”一見這衣著華貴的婦人,彩萱便立刻躬身行禮,語氣十分恭敬。
這婦人便是曾嫗,她是周氏專門調派過來的,不只管著凌梅館的大小事宜,也兼著教養杜十七之責。可以說,在凌梅館中,曾嫗比杜十七這個主人還要有威嚴。
此刻,杜十七也停下了腳步,轉首看向曾嫗,面上含著溫文的笑意。
曾嫗一見是她們主僕二人,嘴角便撇了撇,也不向杜十七行禮,只撣著衣袖不冷不熱地道:“女郎倒是好興致,在外頭逛到現在才回來,看來我往日裡教的那些士女規範,女郎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卻不知三日前我叫女郎抄的《女誡》,您可抄完了?莫不是拖到現在還沒完成罷?”
她斜著眼睛去看杜十七,態度極為無禮,然杜十七卻笑得很溫和,細聲細氣地道:“勞嫗記掛,《女誡》我都抄完了呢。因有些頭疼,所以便去外頭散一散,不想嫗午食過後便沒了人影,卻到這時候才回來。”
聽著是軟和話,只是這話的意思卻深。身為僕役卻半天不見人影,連主人都不知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