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標本那樣,蜷縮得猙獰。
牧子深想到那面綠得近乎出水的古牆,接著又想到那常年生的無花不果的綠薔薇,於是自然而然的想到蘇木梨,然後是回來過卻不曾同他聯絡的左朝歌,一時間竟然生出些委屈,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他恍然覺得這一刻似曾相識,仔細回憶後,記起是在高考後的那次聚會上,大家都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豪言壯語,也說了很多積壓在心底經年累月的愛或不愛;但這些他基本記不得了,他唯一記得的是,當左朝歌站起來後,口口聲聲說自己愛著的就是蘇木梨!當時蘇木梨就坐在牧子深的旁邊,表情很是意外,當她被大家推著擁著站起身時,她一直看著的,也是牧子深。牧子深自然也看到了她的目光,但他覺得詫異,同時不知所措;他詫異左朝歌怎麼就突然愛上了蘇木梨,他不知所措時因為在那一刻心裡有一股暗湧的力量在示意他伸手拉住蘇木梨……最後,他就那樣坐著,移開茫然的目光,等到左朝歌與蘇木梨相擁,他流下委屈的淚水……
他誠然是委屈的,因為在不知何時,蘇木梨早已偷偷潛居在他的心房,只是他一直不願正視這個問題,因為他還對秦愛人,抱有決絕的幻想;直到那次他和蘇木梨在薔薇下談話,他才隱隱約約的覺得,這個束馬尾大眼睛雙酒窩的女孩,於他同樣重要。然而當他認清了這個問題之後,他卻不能立刻向她表示些什麼,或者做些什麼,因為青春期複雜的心理裂變,讓他徘徊,等待,直到蘇木梨與左朝歌相擁,他才真實地感覺委屈,惶恐。
太陽的鋒芒刺過梧桐,來到牧子深的臉上,落在那淚花上泛起一片光影,模糊了眼簾,看到虛像浮生的世界,彷彿地獄和天堂,讓他這樣凡俗的人兒,覺得壓抑,喘不過氣來。擦乾了淚花與淚痕,腕錶的時間直指七點三十分,牧子深知道不能由著性子此般徘徊了,就著急地跨上腳踏車,匆匆趕赴學校。
總是踏著鈴聲走進教室,但從不會有人在乎,他徑直走進去,還是那個熟悉的角落,一坐下就開始浮想連篇,一學期近兩百個課時,他大抵是此般度過。臨下課的時候,輔導員進來開班會,傳達了校黨委組織的各項精神與指示後,說起蕪城師範將要升為一本的題外話;那個愛笑的女輔導員似乎是為了佐證自己的陳述,特意的問走讀的牧子深,有沒有發現大學路上的變化;牧子深尷尬的笑笑,說大學路已經煥然一新,建了很多花壇,更為乾淨整潔了……
一段時間過後,快要放暑假了,蕪城師範真的升為一本,學校門口建起了巨大的電子屏,一遍又一遍的播放這個訊息;不僅如此,在大學路上,每隔幾米就掛起一條橫幅,寫著恭賀我市師範學院升為國家重點大學之類的詞藻。這訊息同時上了新聞聯播,以及某些頭條,牧子深也略微激動,表示尊敬,因為如此一來,他當年選擇留在這裡的錯誤,似乎就會減弱一些。不知道遠在帝都的左朝歌和蘇木梨會不會看到這個訊息,還有遠走的秦愛人,她能知道這個訊息嗎,還有那眾多眾多棄蕪城而去的莘莘學子……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快放暑假了,蘇木梨和左朝歌會回來嗎回來又會同他聯絡嗎?牧子深想來想去,總覺得順其自然不要去想才好,然而一旦他安靜下來,這樣那樣的問題就會莫名的蜂擁而至,摧殘著他。他於是從屋子裡走到院子裡,又走回屋子裡,最後推起腳踏車,出了冷石街。
酷暑難耐,又到了高考的季節,蕪城一高的光榮榜上早換了一茬人,而且即將換上另一茬人。牧子深當年的走讀證已經不再適用了,因為一高改革了那證件原本傲嬌的大紅色,於是他需要登記造訪說明,才能進入自己的母校。
進入備戰高考的學校,週末大抵是那般清冷卻時常傳出澎湃激情的亢奮,牧子深穿過教學樓時,認真的側耳聽了,但還是沒能聽清某個班級喊出的口號,他大概已經鬆懈倦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