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了多少艱險,她們比當初更加倍小心。悄悄在林間掩藏蹤跡,潛伏到路邊,蹲下窺視蕭陽關的動靜。
幾個商人模樣的人領著一個車隊正準備過關,想是都知道快要起風暴,領頭的商人焦急地看看天色,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塞在守兵隊長的手裡,搓著手央求:“軍爺,你看這天,下起暴雪來,人受得了,牲畜也受不了啊。您高抬貴手,行個方便。我每個月打這出關沒有四回也有三回,怎會沒有出關證明?只是這處關卡向來都不查的,今天忽然查起來……”
“哎哎,你倒怪起我們來了?”隊長哼了一聲:“從前不查,那是上頭沒叫我們查。現在在打仗,打仗你懂不懂?公文就掛在那裡,識字的自己去瞧瞧,上面寫得清楚,沒有出關證明,不許出關。”
叢林裡,兩個蹲下偷聽的人迅速交換了擔憂的眼神。
“這裡竟也和赫蒙關一樣,要憑過關證明才能透過。”醉菊一臉愁容:“這可怎麼辦?虧我們辛辛苦苦從赫蒙關吃盡了苦頭趕過來。”
娉婷深黑的眸子盯著蕭陽關現在僅僅開了一道窄口的陳舊關門:“看來雲常通往北漠的所有關卡,都收到嚴令必須查證過關。”
早該想到,戰爭時期,關卡檢查勢必加強。
以雲常的現狀,在和東林開戰的同時,不可能不擔憂北漠的落井下石。
“怎麼辦?”
“沒有別的辦法了。”娉婷仰頭,看向高聳入雲的松森山脈。
這一延綿山脈,隔開了雲常北漠兩國,稍為低緩的山道都被設為關卡。冬天,高山處的林中寒冷,野獸飢餓,只有瘋子才會試圖穿越。
“姑娘?”醉菊不安地看著她。
娉婷從容一笑:“既然關卡過不了,只有從松森山脈高林中穿越過去了。”
“如此冒險……”醉菊道:“不如先在邊境逗留一段時間,等……”目光落在娉婷的小腹處,頓時停住。
娉婷搖頭道:“關卡不會放鬆,只會越來越嚴。耀天公主現在應該已奔赴前線,何俠很快會猜到我們逃亡的方向。我熟知何俠的厲害,當他領軍從戰場上返回,插手邊境關防搜捕我們時,我們不會再有離開雲常的機會。”
醉菊看向烏雲下一片灰墨色的松森山脈,倒吸一口涼氣。
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在上山前,我要摘點草藥備用,保胎的小末草只在山腳才有。”
娉婷打算穿越松森山脈的時候,雲常和東林的決戰已被耀天送來的書信化解。
何俠坐在馬上,冷眼看東林大軍一隊一隊從容退去。
空氣中硝煙盡去。
緊繃的弦鬆開後,是無限的落寞和失望。
十萬軍發之際,雲常最至高無上的旗幟忽然出現於戰場,他這個雲常軍事上的最高將領,卻事先一點也不知情。
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楚北捷和耀天在空曠的戰場中央若無其事地隔車交談。
他看著楚北捷勒馬回陣,聽著東林陣列中鳴金。
他明白,一切已經發生。
“東林撤軍了?”
“東林撤軍!”
身邊、身後,密密麻麻,等待著戰死沙場的雲常士兵,不敢置信地看著發生在大戰之前的奇蹟,終於驚喜地騷動起來。
副將在他身邊低聲稟報:“駙馬爺,東林撤軍了。”
何俠的眸子,驟然陰沉。
那一刻,他甚至有一股衝動,想拔出鞘中的寶劍,喝令進攻。大軍人數相當,東林軍正撤退,衝擊過去,定能佔據上風。
只要可以衝擊過去,他有把握砍下楚北捷的人頭。
握劍的手緊緊攥著劍柄,何俠苦苦壓抑著心內湧動的慾望。
他不能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