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再暖在這幹了十年,都沒這麼驚心動魄過。她覺得自己離職十年後,也不會忘了今天這雞飛狗跳。
當然,不是她親歷。
教授韓來得突然,帶了怒氣,兩邊沒轉換完全就開始行動,韓再暖意識都沒上教授韓的身,視線還跟人共享著,於是像戴著VR眼鏡一樣圍觀了差不多全程。
救護車是跟孩子一起降臨的。
場面非常宏大。
“她”剛給姜書華扒下褲子,黃頁平、鮑勃和小沈就拍馬趕到,三人佔齊了男女老少四個元素,對接生的態度堪稱中西合璧。兩位教授理論研究各自搞了幾十年,面對接生這種基操居然寶刀未老,兩顆頭上來就去看人家宮口,姜書華當場嚎啕大哭,不知道是痛的還是羞的。
緊接著又是一撥人湧入,樓靜雨牛逼,她竟然真的把生殖遺傳實驗室的團隊拖來了,這群從基因層面研究人類繁衍終極奧秘的人這時候也不得不承認在在場這群神外、神內乃至心理學的專家面前,他們真算得上專業對口,於是上一波人一手羊水的退居二線,下一波人上去開始迎接血水。
在一屋醫學大佬堪稱雞飛狗跳卻亂中有序的齊心協力中,一聲啼哭響徹東陸大學醫學院行政主任辦公室,此時救護車的醫護團隊剛剛提著擔架殺到門口。
灰霧瀰漫間,韓再暖看著自己的雙手像獅子王的狒狒一樣捧起一個血淋淋的嬰兒,大聲宣佈道:
“女的!”
“妥!”她豎起大拇指,第一次興高采烈的進入教授韓的身體。
從喧鬧到寂靜,不過一眨眼而已。
教授韓的傍晚,是極為寂寥的。一天的檢查都做完了,該來看望的人也來過了,該吃吃的吃了,該洗洗的洗了,該換的也換了。由教授韓自己扛過白天最痛苦的時段,晚上雖然無聊了點,難受了點,但還是適合冥想的。
韓再暖早就習慣了耳鳴,她的思緒在濤聲中隨著氧氣加溼器的水聲起伏,好像真的到了海面上,徜徉、遊蕩……
“誒好的,我去準備。”護工方阿姨接著電話進來了,剛說完再見,床尾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怎麼了?”
別說韓再暖,方阿姨都嚇了一跳:“哎呀錢醫生,你又來了呀。”
“嗯。”錢宇燦的聲音裡滿是疲憊,他好像在揉臉,“下班了,來看看。”
“哦,那正好,來幫幫忙。”
“怎麼了?”
“剛接的電話,這不要元旦了嘛,她媽想問能不能帶回家提前吃個年夜飯,胡主任同意了,讓我提前給準備準備,明兒就回去。”
“啊?可她……也對,現在也沒什麼裝置需求,她家裡有製氧機嗎?”
“我也問了,他們說有,親戚那借了一個,換個口罩就行。”
“哦。”錢宇燦的聲音低落了下去,似乎欲言又止。
方阿姨在一旁悉悉索索整理了一會兒,忽然道:“話說錢老師,我看啊,最好你跟著一塊兒去。”
“啊?我,我算什麼呀,人家家裡吃年夜飯,我一個外人……”
“怎麼能算外人呢,頂多算半個。哎關鍵是你看你是個醫生是吧,你對韓教授的情況也熟悉,你跟了去,到時候韓教授有個什麼情況,你好立刻處理啊,是吧?來,幫我撐下袋子……不過你也要跟家裡人一塊過年吧,哎,要是你願意陪著,那我也放心,她家裡人也放心,你說是吧?”
方阿姨絮絮叨叨的,像嘮家常,卻聽得韓再暖心驚肉跳,這臺階一級級的,就差把錢宇燦拱進韓家了,錢宇燦不去都是沒有醫德!若是無心,方阿姨天賦異稟;若是有心,方阿姨恐怖如斯!
錢宇燦果真欲迎還拒了:“可是他們家對我……”
“嘖,都這時候了還糾結這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