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爐的鋼水,由電瓶車剛從鍊鋼廠房跨,拉到造型跨,那面上高車的是小賴,小賴也許是晚上又跳舞去了,沒休息好,聽著下面應該把鋼水倒在地上的模子裡,結果鬼使神差的烏拉一下,高車開過了頭。偏偏造型上碰上兩個年輕人,光顧抬著頭和小賴說笑呢,把半爐鋼水倒到了旁邊另一個模子裡。倒錯的模子是第二天要用的。把付主任氣壞了。這兩天那張黑黢黢的臉,更顯得陰沉可怖。
右手辦公室的桌子前,有四五個不常見的中年女工,並不專門去理會坐著抄寫什麼的朱師傅和金師傅,她們自顧自地聊的起勁。彷彿是沒地方可聊,可算找了個聚會聊天的場所似的。讓她們愜意的是,一邊說話還一邊被金師傅評論一句。
“你們幾個都是早班?下了班,可算是有了說話的時間了。”金師傅沒抬頭,“尤其是小王,你這下可是弄好了,從大營盤的機床廠,一下就調回到一機械了,十幾二十年都沒調成,天天跑家,這下可是有時間聊聊天了。“
被稱為小王的女工,趕緊笑嘻嘻地對著金師傅和朱師傅說:“嗷就是,嗷就是,我跑了十幾年,從夏天到冬天,沒明沒夜,從和娃娃下了學,全靠我家老頭,我就是想接孩子也接不成。”
“跑了十幾二十年?那你才多大了麼?”變梅剛進來,不緊不慢的問。
“我?快四十了。”小王不好意思,擔心在別人印象裡是老呢還是年輕。
“那你家娃娃多大?”
“十歲了。”
“嗷,那你跑了二十年,我還以為你家娃娃二十歲了。”
幾個女人頓時笑成一片,紛紛說,就是呀,還以為你結婚二十年呢,如果結婚二十年,可不娃娃就差不多二十歲了。有一個大個子女工睜大眼睛,故作驚訝:“那不應該呀,你娃娃十歲,你就跑了二十年,前十年就光顧幹跑路了,沒顧上生娃娃?”還沒等人們笑,變梅挺著胖肚子,慢慢騰騰說:“是不是每天騎車子,一圪顛一圪顛,……”
“哈哈,你是說,圪顛圪顛顛掉娃娃了?呀,變梅,你可是真行了。”
“騎車子一圪顛就能顛掉娃娃?那你這肚子,咋就沒有顛得瘦回去點呢?”幾個女工彎腰笑個不停。金師傅不出聲地笑,說:“革命戰爭時期,長征路上,那還不是,……”覺得下面的話不妥,不說了。
“自己每天幾十里路跑上,風裡雪裡,每天都跑到路上,那哪能顧上呢。”朱師傅不緊不慢地說。
“真是,真是。”小王一臉感激和羞澀,“要不是鄭主任出面幫著給我們調動工作,哪能這麼快呢,真是不知道咋感謝呢。”
金師傅趕緊說一句:“鄭主任專門為你的調動,還找了廠長呢,不過,主任們,”金師傅面面俱到,像是在提醒小王,“付主任呀,咱們馬書記呀,賈主席呀,都特別關心職工們,每個職工都關心。”
“嗷,是的呢,是的呢。”幾個女工紛紛說。她們還沒有下班回家的意思,彷彿平時那幾個最能來辦公室諞嘴的人,剝奪了她們的發言權,她們要彌補一下損失似的。
郭國柱在辦公室過廳裡等了片刻,往這面看看,顯得有點不自然和侷促。憑他身上的粗布工作服,正聊天的女工知道是爐前的,也面熟,但不慣。郭國柱又往左面的主任辦公室看看,隨口問一句:“金師傅,主任們不在?”
金師傅溫和地問:“哪個主任呢?”
“嗯…呵呵,哪個也行。”郭國柱顯得有點唯唯諾諾的樣子。
“好像,好像付主任在呢。”金師傅說,抬頭示意郭國柱,“去吧,付主任在呢。”
一個女工隨口壓低嗓音問:“爐前的?聽說那誰,高車上的小賴,那天晚上上夜班,正好對著鋼爐上夜班,所以、…”
“是了麼,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