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出現在江應文的眼前時,這個素來精明穩重的老人卻激動得老淚盈眶,只顧著把這分離多年的孫子從頭到腳看個不停,那些想好的藉口措辭,似乎已拋到腦後。就連讓小廝去青嶽院通報也是聞訊而來的江致曙吩咐的。
江寧鈺從小入道,修心煉性,所修法門源自天地,講究的是道法自然。
本來,以他這九歲稚齡想要進階築基期絕對是難於登天之事。只不過,他天性至純,悟性高,又一心向道,勤於修煉,少有雜念,故而進步極快,加上有個愛徒如命的師傅常常把固本培元之類的靈丹當糖豆子一樣地喂他……
結果,他就頂著個天才的光環,成為了太元宗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築基期弟子。
正因為江寧鈺把絕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打坐修煉,於是養成了少言寡語的習性,一說起話來,便是直來直去,不加修飾,也不摻虛假。而山中生活無憂無爭,所以,在人情世故這一方面,他幾如一張白紙,無塵無垢。
這時,他感受到眾人目光皆聚於己身,其中一位老人的眼神最為熱烈,好似熾熾火光,照得他心神搖曳,不由得微微漲紅了臉。
他知道,這位老人就是自己的爺爺。
當國師言及異雪之時,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一個輕如落葉,一個重如墜石。
未幾。
有人推門而入。
江寧鈺轉眸望去,恰與來人四目相對。
那是一雙用任何語言去形容皆顯蒼白無力的眼眸,有山泉的清泠,有海水的浩淼,有霜雪的冰冷,甚至還有丹火的隱晦焰心……
明明是陌生的,卻為何又有莫名的熟悉感?
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鈺兒?鈺兒……”顫不成調的聲音,如碎石落幽潭,驚起淚花般的水珠。幾步之隔,咫尺天涯,這一刻,江致遠的眼中,只有寧鈺一人。
他的兒子……
眉毛不濃不淡,像他;眼神清澈純真,像她;鼻子玲瓏俏挺,也像她;嘴唇,有著他淡薄的弧度,與她的紅潤;下巴的中間有一條淺淺淡淡的美人凹,這算是隔代遺傳了……
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兒子長大後的模樣,在夢中也依稀見過幾回,只是再如何幻想,也及不上眼前的萬分之一。
是如此的生動鮮華,令他幾欲淚下。
“爹?”
隨著江寧鈺的一聲輕語,瞬息之間,江致遠所有的自制皆被全然瓦解。
他大步邁前,蹲下身,一把抱住寧鈺,緊緊地,彷彿恨不得將其揉入自己的身體裡,從此再不分離!
他的身體,還帶著冬夜的寒,細雪的冷。
可他的心,火熱如夏日正午的豔陽,砰然難抑。
隔著彼此的衣袍,寧鈺感受到一種從指尖一直蔓延至心頭的顫慄,一點都不冷,暖洋洋的,好舒服啊……
根本不及思考,小手臂已經環上了他的背。動作領先思維,寧鈺後知後覺地彎起唇角,眉眼間洋溢位滿滿的滿足。
這父子倆抱得親熱,那做爺爺的在旁也看著眼熱,不禁暗自懊惱自己方才怎麼就沒搶先抱個過癮呢?!
待到情緒稍緩,江致遠才依依不捨地鬆開懷抱,雙手輕輕地撫摸寧鈺白皙粉嫩的小臉蛋,貪婪地看著他:“鈺兒……”
“爹。”寧鈺低聲應他,清脆嗓音裡流轉著稚嫩的喜悅。
江應文看了看一臉淺笑的國師,又看看可愛可親的小孫子,實在忍不住了,湊過去,不自覺地用上最慈祥的聲音:“鈺兒,來,爺爺抱抱。”
江致遠不情不願地放開兒子。寧鈺乖乖地給爺爺抱了一會,忽問:“爺爺,我娘呢?怎麼不見她來?”
江應文聞言微僵,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