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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玉旨雄一往外走了幾步,又忽然站下,回過身來對塞上蕭說,“我的要求決不收回,請你再重新想一想,我還可以等待一下。先生,你要三思!”說完就大踏步向門外走去。
何佔鰲緊跟在他屁股後面述說著……
屋裡只剩下塞上蕭一個人,他感到頭頂上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壓力壓下來。前天王一民告訴他盧秋影可能和葛明禮有勾結,備不住在暗地裡對他下手。他們也研究了對策,準備在必要的時候由王一民會同盧淑娟向盧運啟進行揭發,請盧運啟出來於涉。有這一招在那準備著,就沒對他形成多大的壓力。但是今天這壓力卻使他感覺異常沉重。玉旨雄一那威脅性的話語還在他耳邊響著。不,不只是威脅,這個嗜血成性的侵略者要讓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去“殉道”還不是易如反掌!那麼現在自己得怎麼辦?怎麼辦哪?自己能背叛自己的祖國去漚歌殺人的魔鬼嗎?能那麼辦嗎?可是不去寫又怎麼能逃出魔掌?……塞上蕭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桌上擺著一杯玉旨雄一給他斟滿的日本清酒,他一把抓起來,一口喝到肚裡。他覺得這種酒清淡而有臊味,皺著眉搖了搖頭。他現在需要的是六十度以上的烈性酒,需要刺激。他站起身來向宴會廳走去,那裡有烈性酒,而更主要的是他要去找柳絮影,他想和她儘早離開這個鬼地方。他要向她講述方才那一幕……可是他還不知道,在宴會廳裡演出的那一幕……或者說由柳絮影引起的那一幕比他那一幕更加充滿了危機。如果說在盧家宴會中發生的那場鬧劇使柳絮影感到屈辱的話,這次則又加上了恐怖。因為這次鬧劇的丑角換上了一個日本強盜——哈爾濱特務機關長,陸軍大住小原松太郎。
宴會廳裡,自玉旨雄一走出後,氣氛就越來越變樣。那些在宴會開始時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老傢伙這時都逐漸開始現露原形。隨著陳麗寶那浪聲浪氣的歌聲,有的捧著大肚子哼哼,有的隨著歌曲的節奏渾身亂顫,有的端肩縮背,擠眉弄眼。陳麗寶也大賣力氣,唱完一個又唱一個,現在她正在唱著“毛毛雨,滿天飛,意中的人兒永不歸”。樂隊的老毛子都站起來了,圍到她的身左、身右和身後,用各種姿勢吹著,有的躬著腰,有的撅著腚,有的用一條腿半跪在她身前,有的一邊吹還一邊蹦著,跳著……
這時在第一桌喝酒的那個小原特務機關長,已經把上身軍衣的紐扣完全解開,白襯衣上繫著一條巴掌寬的大皮帶,襯衣上邊的兩個紐扣也敞開了,露出黑乎乎的胸毛,胸毛上邊的肉——從脖子到臉都漲紅起來,酒精和陳麗寶的歌聲融合成為一股強烈的刺激力量,使他那紅色的臉皮無形中增加了厚度。他不住地扭動著身子,向斜坐在他對面的柳絮影嘻嘻笑著,擠眼睛,緊鼻子,做各種挑逗性的鬼臉……
柳絮影微仰著頭,端莊地,甚至是有些高傲地坐在那裡。她這豔如桃李而冷若冰霜的樣子,更使她像一尊女神一樣具有聖潔的美。她對斜對面那個無恥之徒所做的種種近乎猥褻的動作,都像視而不見般地不加理睬。她心裡厭煩得幾乎要爆炸,她也幾次想離席而去。但是她還在儘量忍耐著,在忍耐中包含著焦急的等待……自從玉旨雄一在講話中提出要北方劇團排演歌頌王道樂土的戲——並且還單點了她和塞上蕭的名字以後,她心裡就非常不安。接著又把塞上蕭調出去單獨談話,她心裡的不安變成了緊張和擔憂。她猜想玉旨雄—一定會進一步提出讓塞上蕭寫那為日寇殺人放火塗脂抹粉的混賬劇本,塞上蕭當然不會答應,他決不會當漢奸文人的。但那樣一來他們就會衝突起來,衝突的結果會怎麼樣呢?對方是個執掌生殺之權的魔鬼啊!一想到這裡她就心急如焚,害怕塞上蕭發生意外。她眼睛盯著屋門,盼望塞上蕭能快從那裡走進來……猛然間,她覺得伸到餐桌底下的右腳面子熱乎乎的,好像被一隻手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