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間,範大龍直覺眼前陣陣發黑,整個身子都搖搖欲墜,多虧家丁手疾,緊挪了幾步將他扶住,否則就得跌倒在地上。
半晌之後,範大龍緩過神來,便手拍大腿,哭號不止。
“這個敗家娘們,若不是她那坑人的胞弟,我何至於此啊!這可要了我的老命嘍……”
範大龍的這一番舉動,將一家上下都嚇壞了,但又不敢出聲,只能躲在一邊瑟瑟發抖。也不知自家老爺到底發的什麼羊癲瘋。
在一眾家丁的矚目下,範大龍哭號了一陣,總算安靜下來,細細思量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這《公報》引領南京士林風向之先,其主筆南雷先生黃宗羲更是名望甚重,既然敢堂而皇之的將這些事刊發出來,想來那事事經手的趙盼已經將自己一股腦的賣給了那些丘八。再聯想昨夜的經歷,他又有些迷惑,如果他們當時已經掌握了趙盼的口供,完全可以將自己捕拿下獄,可又因何按兵不動呢?
範大龍想不明白,也沒那個精力去想,只怕一會便要有捕拿自己的軍卒上門了。想到此,他便強打精神,準備安置一下家人,可轉念又一想,自己犯的這事,抄傢伙計子孫那是跑不掉的,安排與不安排又有何益呢?既然如此,他也就失去了安置家人的念頭。
但是有一樁事他卻不能不管,那就是左侍郎甄淑,李信下個捕拿目標是自己,那麼自己之後呢?肯定非甄淑莫屬啊,還是得給他報個信,早做籌謀的好。甄淑不倒,說不定他還能伸手拉自己一把,如果連他也倒了,自己便一丁點希望都沒有了。
“備轎,備轎!”
家丁們還在懵懂之中,動作反應慢了,又惹來範大龍一通叫罵:“你們都聾了嗎?我還沒死呢!備轎,備轎,我要去甄侍郎家。”
範大龍在甄淑家撲了空,又趕忙去往南京工部衙門,甄侍郎罕見的趕早到了。
甄淑正琢磨著如何將範大龍也拉下水來,卻沒想到這廝竟自己主動送上門來了,既然如此也就別怪他翻臉無情了。多年的同堂交誼,在生死攸關的時刻,卻敵不過這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一句話。
他在後堂布置了親信皂隸,又正襟危坐,這才喊了一聲:“來呀!傳範大龍入堂!”
“甄侍郎大事不好啊,下官妻弟趙盼已經將一切都和盤托出,縣官不久之後恐將被那丘八捕拿,甄侍郎還請,還請早做準備啊!”
範大龍原本打算與甄淑商議一下對策,便回家等死,孰料卻發現坐在正堂上的甄侍郎看自己的眼神不對。
“如何,如何這般盯著下官看?”
甄淑面色陰鷙,哼哼冷笑,他看這範大龍戲演的好,也不再端著了。
“範大龍,你乾的好事,事到如今還想賺了本官去,向你那丘八主子討賞領功嗎?”
範大龍目瞪口呆,張口結舌。
“甄侍郎這,這話從何說起啊?”
甄淑哼哈怪笑,一把將已經蹂躪的面目全非的《公報》扔了下去,“你自看去,著許多隱秘事,若非與李信勾結,黃南雷又豈能知道的如此清楚?”
這時範大龍才明白甄淑誤會了自己,剛忙解釋:“這,這的確與下官無干啊,都,都是下官那混蛋妻弟乾的,乾的好事!”
“混蛋妻弟?哼哼!姐夫也一樣是混蛋!你說,昨日晚間你是不是去了應天府衙門?我交代你燒了都水清吏司賬房,又因何變卦?”
“這,這……”火燒賬房變卦一事,他還真是無言以對,當時的確起了防人之心。但他去應天府卻是什麼都沒說。可任憑範大龍巧舌如簧,能說破了天去,甄淑又怎麼可能相信於他?
“莫巧言相欺了,如果是趙盼出賣了你,以常理揣度,你現在還能坐在這工部大堂上與本官對話?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