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臣言盡於此。”一番娓娓,‘河間王太傅’衛綰結束了啟奏,舉手過額一禮到地,隨之改跪為坐,把整個身體重心落實在兩隻後腳跟上,就此眼觀鼻鼻觀心不動了。
大漢最新列侯竇嬰厭惡地將臉別向一邊,以低不可聞的音量哼了一聲:“戲車郎!”
這個衛綰,文武稀疏平庸無彩,於國無功,成日就知道搞些小道媚上取寵——偏偏,他的名聲還好得很!
扭頭正撞見旁邊南皮侯竇彭祖的側面,看這位堂兄一臉‘我怎麼沒想到呢’的懊惱神情,魏其侯更有氣,索性將頭又轉了回來。
“敦!謹!長!者!”劉禮使勁從眼角瞥出去,轉瞬就把頷首低眉的衛綰滴溜溜地掃了兩個來回,暗暗讚歎不已:人前人後,能至始至終保持謹慎的作風和敦厚的口碑,數十載如一日半點差錯都沒有,這要何等堅忍何等毅力?自嘆不如( ⊙ o ⊙)啊!
‘想自己也算是通達之人了,但與那位前秦車伕相比,境界上還是差了好多。’伸手探入懷,前宗正現楚王輕輕摩挲胸口的王印,動作溫柔小心得有如撫摸獨生孫子的小臉,一時百感交集:沒想到啊!一個庶子竟能憑空得到楚王王位;從今往後,要多向衛綰學,更小心更周到地讓這‘楚王’寶座穩穩當當傳給兒傳於孫!
‘嗡……嗡……嗡!’大殿內,一陣陣被刻意壓低的聲波漫過。群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趣的是,大臣們談論的不是剛才奏陳的內容,而是衛綰本人。
‘河間王太傅’是大漢的高官,所以嚴格說來衛太傅完全有資格列席大朝。但問題是,他現在畢竟在封國任職,屬於地方官,而不是朝廷大員。如此,在這樣重要的大朝,一個地方官上奏就顯得十分不合宜——這簡直和衛綰長久以來刻意營造的個人形象背道而馳嘛!
他為什麼這麼做?要知道這位從秦朝熬到漢朝,經歷八位天子一位執政太后的‘不倒翁長者’,是以‘謹小慎微’是聞名諸公的。
“眾卿何議?”天子打斷了臣子的談性,慣例地詢問。珠簾掩映下,帝王的表情綽綽。
殿中眾人彼此看看,悠悠然——話說老衛綰今日的做法雖不搭調,但提議的內容倒是很符合其一貫風格!以‘勞苦功高,親貴非凡’為由,請天子封賞皇姊劉嫖?!這是多麼偉大、光明、正確,兼無任何政治風險的請奏啊!!
皇帝找理由給自己姐姐加年金,有何不可?
萬戶之數雖多,卻並不突兀;大漢侯爵裡封戶過萬的有好幾家呢!
好在天子就這麼一個親姐姐,不用擔心這類大手大腳的現象重複出現。
皇太后看到兒子這麼有人情味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這樣,還需要討論什麼?不會有任何反面意見的——能熬到進大朝的官員,沒此類傻瓜劣種。
剛當上楚王一個時辰不到、連王袍都沒上過身的劉禮這回是一馬當先了,只見他急急忙忙起身到御座前回奏:“陛下,長公主者,天家帝胄,親貴至極。且主事母至孝,事君盡忠,溫惠淑美,實為帝室楷模。理應嘉獎,雖萬戶不為多也!”
“臣附議!”丞相出列了。丞相是百官之首,一旦表態官員們通常自會跟進。
“臣附議!”果然,又一個大臣出來符合。
“臣附議!”
……
朝臣們逐個出列行禮,大殿霎時成就一邊倒的態勢。
寶座上的天子旒珠輕動,話音祥和:“諸位愛卿,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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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上的順風順水的事態,出人意料地反而在受益人處發生了波折:館陶長公主劉嫖,以‘盡忠盡孝乃本分’的堂皇理由,婉拒了天子弟弟的好意。
好吧,‘謙遜’從來是華夏族最推崇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