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 (第3/5頁)

意思。

我聽著劉先生用抱怨來表現溺愛。那個女人的榮華富貴或許是佔了我的,至少有我一半。我在窮困得走投無路的境況下,竟去忍受翰尼格教授五短的撫摸和擁抱,而我媽的舊日相好卻跟我講他女兒一擲千金。“不懂省錢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樣的感覺?

你不要太累自己。你母親那時候真吃得起苦,每天可以工作十來個小時!你可不要像她那樣。她沒得肺癆是萬幸。

好的,我一定不像她那樣。我心裡卻想:我一天工作十四個小時,肺癆弄不好已在不遠的地方等著我。

你失眠好些沒有?

好些了。

我女兒也失眠。從大學就開始失眠,大概是遺傳了我的毛病。你父母有失眠問題嗎?

沒有。

那真有趣。你跟我的女兒這麼像。你不要亂吃安眠藥。

我嘴上回答著劉先生有關安眠藥的嚴肅詢問,心裡卻很不嚴肅地想,他有沒有跟我母親春風一夜過?我母親的初夜是不是丟失在他那裡?假如在他離開中國之前,他和殷恬菁做了一場大愛,劉先生失眠的基因進入了我的母親.潛伏了十來年後,突然參與了我父母對我的製造。這的確比較有趣。我一面獨自有趣著,一面覺得自己在這方面總是低階趣味,有著過於發達的粗鄙想像力。一個好好的劉先生,也在我這想象中丟掉不少體面。我這方面真沒辦法。

你要多運動。我女兒的失眠跟她缺乏運動有關係。

是吧。我說:我會盡量多運動的。我心想,你女兒的動叫“運動”,我的動叫“勞動”。兩個階級,兩個性質。劉先生三十多歲就接受了父親在南洋、香港的遺產,四十多歲就開始做寓公。他寫些不疼不癢的散文、詩,後來成立了一個話劇社,自己出錢演戲。他還在百老匯周邊玩了十多年,結果有個抗日的戲被人翻譯成了英文,演了十場戲,是為了紀念“南京大屠殺”二十五週年。五十多歲的劉先生從此開始在好萊塢遊擊,十幾個電影劇本至今仍在各種經紀人手裡,被各種正牌的或冒牌的導演們一時垂青,一時又拋棄。瀟灑清高的劉先生不僅票戲、票藝術,也票生活。他正式的生活是夢想,夢想未實現的,將實現的,已錯過的。我的母親是他夢想的很大一部分內容。像劉先生這樣的富貴家族,每隔一代兩代,總會出個品格高雅,不屑鈔票的敗家子。這樣錢也好權也好江山也好,就會按它自己的興衰規律去調整和平衡。

劉先生告訴我,他很可能要到芝加哥來看一場實驗話劇。他問我肯不肯陪他看看博物館,聽聽交響樂。

我心想我是太肯了,只要我的失業到時候還這麼穩定。我嘴上說:那太好了!我請您吃飯!

劉先生樂呵呵地說:好啊,好啊。

我這麼慷慨當然知道劉先生絕不可能要我請他下館子。辭掉餐館工作,我只能等劉先生來改善我的伙食。

我和劉先生聊了半小時。我在三十分鐘裡每一分鐘都出一身汗,因為我發現自己精神跑得厲害,生怕不小心張口說:託尼,借我一千塊錢吧。

我在劉先生的電話結束通話後,在臥室裡團團轉。已經是深夜,我一面聽著牧師夫婦單調、中速的做愛節拍,一面踱著步打腹稿。我要寫封信給劉先生,告訴他我經濟上的狼狽,請他借給我下月的房租和水電費。這不比我媽當年給他寫絕交書容易。�

我給理查·福茨打了個電話,是他辦公室的留言機接的。我口氣簡短有力,只說我需要立即見他。

昨天晚上回到家,牧師夫婦都沒睡。我剛把鑰匙插進鑰匙孔,門鎖就從裡面擰開,然後我看見了牧師太太驚惶失措的面孔。她的嘴巴仍吃力地擺出微笑的形狀,眼睛卻白熱地瞪著。

我問:你好嗎?我想,大概是要跟我清賬了。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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