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節規矩太一絲不苟的兒媳婦給伺候得渾身不適應,這才逃上京城。所以,如今婆媳倆再次同車而行,在幾句閒話之後,她就忍不住說道:“三娘,你雖說叫我娘,但平時不用這麼恭恭敬敬的樣子,你太婆婆待我也是和待女兒似的,我對你也……”
小北一下子卡住了,怎麼也不好意思說我拿你當女兒似的,她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笑著說道:“雖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可自己一家人,在外人面前不能讓人挑剔,可在自己家裡,還是怎麼閒適怎麼來。晨昏定省之外,吃飯,起居,說話,不用拿我當成長輩似的畢恭畢敬,我在家裡也沒有妹妹,你在家也沒有姐姐,不用拘束。”
沈氏進門不久,婆婆就上京了,那段相處的日子很短,小北又老是避著她,再加上她常常聽金寶說起公公婆婆如何如何,赫然敬若神明,總是不由自主地多加幾分小心,生怕公婆不喜歡自己。直到這時候,她這才隱隱約約體會到,不止是自己對年紀相差太小的婆婆有些不習慣,婆婆也同樣對年紀相差太小的媳婦不習慣。
誰吃飽了撐著,不喜歡隨性,而喜歡規矩?
當下,她就笑著點了點頭,對婆婆又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親切。
到了歙縣城中家裡,汪孚林和父親汪道蘊,母親吳氏重逢,少不得又是一番契闊,歙縣衙門三班六房還是原班人馬,又是登門拜見,再加上程家和許家的人來拜,他又少不得回拜。當他去拜訪了斗山街許家,回程時方才流露出幾分悵惘。
斗轉星移,當初那個痴痴的許家九小姐許薇,已經隨著夫婿遠離了徽州,也許他這輩子都已經見不著了。雖說曾經兩世為人的他對於那種小女孩子的迷戀,那時候沒有辦法接受,可總是難免為許薇有哪樣一個愚蠢無情的父親而嘆氣。好在許薇還有許老太爺這樣不錯的祖父,否則這輩子也許就毀在那樣的父親手中了。
當汪孚林回到松明山村的時候,已經是他在縣城停留了七八天之後的事了。儘管他此次是告病歸鄉,起復何時還遙遙無期,但並不妨礙族長汪道旻等人對他吹捧備至,若不是他一力推辭,只怕還會在這種非冬至,非清明,也非中元的日子裡,讓他開宗祠另行祭祖。
在這完全都是松明山汪氏自己人的村莊中,這天傍晚,汪孚林悄然造訪了汪道昆松園,伯侄倆在“翻臉”將近一年半之後,再次重逢。他們全都是告病歸鄉,兩人一個成天悠遊山水之中,紅光滿面,比在京城當兵部侍郎時看上去還年輕了十幾歲,而另一個也是年輕意氣,沒有半點中道受挫的沮喪。
“馮保死了,司禮監秉筆提督東廠的竟然是前御馬監監督太監姜淮,而且是得到馮保和張宏兩人推薦,也不知道多少人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儘管已經處江湖之遠,但汪道昆說起這種朝中訊息的時候,依舊頭頭是道。
“餘有丁入閣為四輔,馬自強請辭卻未準,而皇上則是狂症再發,而且在不少大臣和科道眼皮子底下,潞王監國之議才剛提出,宮中又說是皇后有妊,朝中簡直亂成一鍋粥。皇后腹中胎兒被人寄予厚望,太后沒法聽政,因為沒有前例,也聽不懂。而馮保餘黨又翻出了張四維殺子的舊賬,如今張四維的名聲簡直是爛了大街,可你不在京師,已經抽身而退,別人疑不到你,足可見先見之明。”
汪孚林當然不會說,姜淮私底下對他透露過,皇后可能有妊,更何況他對馮保對張居正都有承諾,還不如從廟堂之高退到江湖之遠,反正名聲刷夠了,從前被人視作為鐵桿張黨的印象也刷回來點兒,再不休息什麼時候休息?如果不是這樣,張宏怎麼可能聽從他的舉薦,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