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件事程兄對我說過,但一直都不敢對程老爺您說。”
儘管答應過程乃軒,替他未婚妻留點情面,可這會兒事情都鬧這樣大發了,汪孚林只能選擇死道友不死貧道,程乃軒那個損友總比那個自己未曾謀面的程家未來少奶奶來得要緊,他也不能看著程老爺怒髮衝冠,又把程大公子打得下不了床——雖說這次那小子也確實該打,可折騰得畢竟也不輕,不比消瘦的程老爺好受。當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完之後,就只見程老爺僵坐在那兒,臉上神情看不出喜怒,竟沒有開口質疑,許久方才深深嘆了一口氣。
該說的已經說了,該盡力的也已經盡力了,接下來是人家的家事,汪孚林也就不打算繼續多呆,當下就提出告辭。可他話音剛落,突然就只見程老爺抬起頭來,平靜地直視著他的眼睛。
“犬子的婚事,我會再好好想一想,到時候再和許翰林家商量。”
汪孚林一直知道,程乃軒的未婚妻是許家人,但許氏乃是徽州大姓,程乃軒只說不是斗山街許家,但拐彎抹角有點親,而且是進士,他那會兒就已經有些驚愕了。現在聽到許翰林三個字,他不由得呆呆回看著程老爺,再一次感覺這位舉人出身的豪商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年紀輕輕中舉人,進士沒考上就去當教官,沒兩年就改行去經商,掙下幾十萬,和未來儲相成為兒女親家,這簡直是開了主角模板啊!
程老爺見一向言行舉止得體的汪小秀才這會兒有些呆呆的,他就站起身來走到人面前,突然舉手就是深深一揖。這下子,汪孚林總算反應了過來,趕緊一把將其托起身來:“程老爺你這是幹什麼?”
“犬子能夠安然無恙,多虧賢侄細緻入微,否則興許等我找到,他已經是一具餓殍了。而且,你說的事,我這個當爹的竟然一無所知,也實在是笑話。”說這話的時候,程老爺心裡有些苦澀,他只想著這樣一門婚事對兒子將來的人生路是莫大助力,卻沒想到萬一媳婦娶進門,兒子畏之如虎,非但不利於其科場題名,反而會內宅起火。於是,心灰意冷的他竟是輕輕按了按汪孚林的肩頭,又吐出了一句話。
“乃軒就先安置在你家吧,他什麼時候想回來再回來。”
直到程老爺人走了,汪孚林方才意識到自己又被人幹撂在屋子裡了——這到底誰是主人誰是客人啊!這也就算了,程老爺把兒子當包袱一樣丟給他,這又算是怎麼回事?他忙得很,歙縣官方那邊,夏稅的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他這個在背後出主意的要是就這麼撒手不管,葉大縣尊一定會急瘋加氣瘋的!
他一面往外走,一面想著怎麼把程乃軒這個倒黴催的傢伙找個地方安置,甚至想過直接把人扔給汪道貫,可想想那個遊野泳的閒人什麼德行,這倆貨湊在一起絕對更容易出事,他就只能打消這個主意。出了書房,他就只見曾經給自己送去秋楓和連翹的程琥在外頭等候自己,顯然程老爺還沒氣糊塗,知道該派個人帶他出去。
程琥一如既往恭敬地上前行禮,而後便低聲說道:“老爺吩咐小人轉告小官人,他會盡一切所能,幫著縣尊規勸各處熟悉的鄉里大戶,早點收齊今年的夏稅。”
汪孚林猛地心中一跳,一時為之大喜。
果然是好人有好報,他一直都不敢過分借程家的勢,可這一回要承程老爺大人情了!想也知道,這位能夠有本事和許翰林家攀上交情,又怎會沒有手段辦成收齊夏稅這件事?一整個歙縣的夏稅和各式各樣的雜費加在一塊,也就兩萬兩左右,如若沒有那麼多拖後腿的鄉宦士紳,早就收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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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章 丟下一個爛攤子跑路(第三更)
大半個月時間裡都躲在金寶家的廢屋,早上不敢出門,晚上才敢悄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