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夢禎點了點頭,卻是捏緊拳頭道:“那我們呢?還繼續涎著臉留在翰林院?”
“看看情況,實在不行就告病回鄉吧。”沈懋學說出這幾個字時,心情簡直是壞到了極點,“我們沒法像世卿這樣心志剛強,不怕譭譽,我也沒臉再登張家之門,與其日後和張嗣修見面時不知道拿什麼表情見他,還不如眼不見為淨!”
聽到沈懋學這個狀元竟然這麼說,馮夢禎頓時想都不想就點點頭道:“也好,汪世卿的心志能力,我們不能比,索性回鄉求個心安,我們就寫告病摺子吧,這一次總不成再被人送回來!”
而特地請了假回家,讓金寶送信給沈懋學的汪孚林,此時此刻又來到了大紗帽衚衕張大學士府門外。儘管連續三天四個人上書彈劾張居正奪情,但這絲毫沒有影響此地的門庭若市程度。因為之前的教訓擺在那裡,兩宮皇太后和皇帝先後賞賜,天子又下詔奪情,張居正顯而易見是千肯萬肯的,誰還敢在這時候站錯隊?所以,當汪孚林現身時,立刻轟的一下一窩蜂人圍了過來。
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的汪孚林這次卻沒有直接求見,他對門房遞了一封信,請轉交張嗣修,隨即就施施然離去,隨即也沒給那些猶如蒼蠅一般的個事官員堵人的機會,奮力擠出這條人滿為患的衚衕。很快,他的這封信就到了張嗣修手上。
張二公子深知父親這幾日心情憤恨鬱結,作為他這個當兒子的來說,自然感同身受,所以分外感謝汪孚林直接就把汪道昆這位不同政見的伯父給送出京城,免得在這個節骨眼上,再跳出個朝廷大佬來反奪情,那父親就簡直是被動到了極點。此時此刻,拆開信之後,他看到汪孚林用很平淡的口吻說已經勸了沈懋學和馮夢禎回鄉養病,他一下子醒悟到了其中深意,一張臉登時漲得通紅。
就連曾經和他交好的沈馮二人都如此,那翰林院的其他人呢?
而看到最後一段話,他一時再不敢怠慢,袖了信箋便急匆匆衝到了父親守喪以來起居的書房,敲開門進去之後,他便直截了當地說道:“父親,汪世卿去見劉應節了!”
稱呼汪孚林用表字,稱呼劉應節一個刑部尚書卻直呼其名,這種親疏之別,張居正當然不會聽不出來。而他最在意的,卻還是張嗣修陳述的這件事情!
“這小子真以為自己三頭六臂嗎?”張居正忍不住咆哮了一聲,可話出口之後,他頓了一頓,這才聲音低沉地說道,“劉應節那是死腦筋的人,他與其又無私交,他以為那麼隨便就能見得到人?”
即便當著自己兒子的面,他卻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難道汪孚林還能勸得住劉應節不請辭?又或者勸劉應節閉嘴?如若平時,他自然也樂得刑部尚書這個位子空出來,可他絕不希望劉應節用不願和自己共事這種理由把這個位子空出來!
張嗣修見張居正沒說話,猶豫片刻,他方才低聲問道:“父親,馮公公那裡……怎麼回話?”
連續三天四個人上書諫止奪情,甚至彈劾張居正,馮保捎來的意思是,明日午門廷杖,徹底打下這股風氣,要是按照張居正的意思,恨不得大棍子打死兩個忤逆座師的門生,還有那個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的同鄉。然而,汪孚林和王篆二人一前一後提醒過了,哪怕他想到當年嚴嵩最橫行時,也沒有同鄉跳出來彈劾,如今自己還不及嚴嵩,心裡甭提多窩火,可他的理智還是告訴他,一旦動用廷杖,自己的名聲就徹底完了。
“派個人去見徐爵……”話一出口,張居正就意識到,如今已經沒有遊七了,用得還算得心應手的姚曠又貶去了灑掃,適合代表自己去見徐爵交涉,然後給馮保釋放一個鮮明訊號的人竟然一時半會不好挑,他不由得煩亂地輕輕吸了一口氣。足足好一會兒,他才放緩了聲音說道,“你在長班中挑個穩妥的人,讓他去見徐爵,讓徐爵代我轉告馮雙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