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一片好心卻遭人如此牽累,可聽到汪孚林這番話,他邁出去的腳終於緩緩收了回來,隨即轉過了身子,臉上卻仍舊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可就在這時候,他看到王畿身邊的那個老者笑著輕輕拍了拍手。
“孚林,你剛剛這最後一句話說對了。世上之事就是如此,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之前和龍溪先生聽說你出任廣東巡按御史的時候,還覺得朝廷實在是揠苗助長,可現在看來,都已經五年了,你當初做事就謀定而後動,可圈可點,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對汪孚林說完這番話,何心隱就笑呵呵地對陳洪昌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你弟弟為人不錯,就是實在經驗淺薄了一些。要我說,與其現在讓孚林舉薦他去其他書院,還不如讓他跟著孚林在廣東紮紮實實再待一年,也好學一點做事和應變的技巧。”
汪孚林見何心隱竟是把自己的話給搶過去說了,不由暗歎薑還是老的辣。果然,陳洪昌原本還有些頹喪的臉上一下子綻放出了希望的神采。面對這情形,他就爽快地點點頭道:“夫山先生都這麼說了,我和你們兄弟也有緣,再說我初來乍到廣州,身邊也缺一個有學識,同時又瞭解這裡的人。如果陳小弟把濂溪書院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可以禮聘他為……”
“不不不,舍弟年少淺薄,當不得汪巡按禮聘二字。”陳洪昌深深吸了一口氣,想也不想地說道,“請您務必收留他在身邊跟著學習一年半載。”
可說到這裡,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汪孚林對剛剛這位提議老者的稱呼。能和王畿同座,而且又被稱之為夫山先生的……難不成是那赫赫有名的泰州學派大儒何心隱?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他就看到汪孚林對自己微微頷首。
“陳賢弟,那就照你說的辦。不過,夫山先生此次和龍溪先生一起到濂溪書院來,並未對外界公佈,除了寥寥數人之外,就是你兄弟知情,還請務必保密。”
“自然自然。”陳洪昌慌忙答應,可是,他那臉上的激動卻根本掩蓋不住。要知道,對於時下的讀書人來說,朝廷那些閣老尚書們其實很遙遠,而那些四處講學的大儒卻距離很近,更加值得他們真心崇敬愛戴。更何況,這些講學全都是可以免費聽的,相對於官學以及普通小書院中那些照本宣科的老夫子,這些不去做官卻致力於講學的先生們,可以說是為他們開啟了一片新天地。因此,他真心實意地再次衝著何心隱深深一揖。
“之前只知道龍溪先生來了,若不是汪巡按提醒,我怎麼也沒想到夫山先生也來了。要知道。之前夫山先生常常去湖廣講學的。但我和弟弟一次都沒趕上。可如今竟然在濂溪書院遇上了。”
“這就是緣分。”汪孚林打趣了一句,隨即正色說道,“還有,之前說正事的時候也就算了,接下來記住了,是汪兄,不是什麼汪巡按,你沒聽陳小弟剛剛還叫了我一聲汪大哥?”
王畿一直在笑看熱鬧。直到這時候,他才咳嗽了一聲:“陳洪昌是吧?剛剛人家小汪巡按攔著你,是怕你不明就裡,反而壞了事,現在你可以去瞧瞧你弟弟這事情辦得是否順利。你們兄弟,你太心急,他太嫩,以後記得三思而後行,快去吧!”
陳洪昌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想想弟弟去劉賢那兒賠禮道歉。以及去徐山長那邊請辭,這都不是隻憑擔當和勇氣就一定能夠了結的。登時再不猶豫,深深行禮之後就快步離去。
而他這一走,王畿就笑眯眯地說道:“想來小汪巡按有一肚子話要問吧?比如說,夫山這麼大名聲,又不是身份有干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