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以及弘治版徽州府志作為證據,汪老太爺拿的卻是嘉靖版徽州府志以及大明會典作為駁斥。”
汪孚林見葉小胖原本一臉後悔沒去看熱鬧的樣子,可聽金寶說到這裡,他就瞪大了眼睛,一臉有聽沒有懂的樣子,他就好心解釋道:“甲辰賦稅,是元朝至正二十四年,太祖皇帝那時候用的還是宋龍鳳十年的年號,乙巳改制,就是後頭那一年,說起來都是太祖皇帝還沒登基時候的事情了,所以雖說是接連兩年,但局勢不同,前後賦稅的變動也不同。那時候為什麼要獨派歙縣夏稅絲絹,現在恐怕誰都已經找不出證據了,所以什麼弘治版或是嘉靖版府志,賦役黃冊、大明會典,都是輔助性證據,今天他們應該就是圍繞這個唇槍舌劍的吧?”
見金寶連連點頭,汪孚林方才繼續說道:“府志版本不同,修撰的人偏向哪一邊也就各不相同,而這只是半官方性的東西,做不得準。所以,歙縣的人真正依靠的是大明會典,這是朝廷修的,主編的人是正德年間的首輔李東陽,自然是最官方的東西,但因為那是全國性的,涉及到賦役的只是其中一卷,,所以其餘五縣肯定不能說這裡頭記載的就錯了,只能一口咬定會典只記載綱要,不夠全面,再說他們掌握著黃冊,黃冊裡頭就是說歙縣這一筆夏稅絲絹是因為之前積欠的懲罰。但黃冊這東西,都是衙門中的書吏經手的,其中貓膩可想而知。正因為這樣,這一番爭論才會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金寶讀書固然很好,可對於這種賦稅之類的東西那是真不懂,故而汪孚林的解釋對他來說也是及時雨。因此,他點點頭後,就把兩邊幾大主要人士的交鋒給說得清清楚楚,果然正如汪孚林所說。尤其程文烈抓準了汪尚寧是嘉靖版徽州府志的總裁官這一點,抨擊其在那時候就包藏禍心,把這位汪老太爺給氣得倒仰那一段,他更是說得活靈活現,把葉小胖和秋楓都給逗樂了,汪孚林也不禁莞爾。
然而,中間的最激烈交鋒,卻在於那旁徵博引各種數字的辯論,這是這年頭很少有的。畢竟,都是一個個的數字,不明白的人聽了絕對枯燥,至少汪孚林想象了一下徽州知府姚輝祖聽到這些複雜數字時的表情,忍不住就幸災樂禍地笑了。就在這時候,金寶突然詞鋒一轉。
“爹,今天他們在夏稅絲絹上辯不出輸贏,後來汪老太爺就突然改換矛頭,把均平銀這一項給拋了出來。說是整個徽州府,每年派四司銀一萬六千餘兩,歙縣獨自負擔五千餘兩,軍需銀一萬兩千多兩,歙縣獨派四千多兩,其餘如磚料銀子、軍餉、茶株等等,每一項歙縣都是幾乎獨派三分之一,要知道徽州一府六縣,憑什麼都是歙縣要獨自負擔大頭?”
說到這裡,金寶頓時想起了堂上那一瞬間的凝滯以及接下來幾乎完全爆發的氣氛。
“誰不知道徽州一府六縣,歙縣乃是附郭首縣,最最富庶,合五縣全力,不過才是歙縣一半,獨立負擔大頭有什麼不對!而且在江浙乃至於南直隸,歙縣富商無不冠甲一時,不止是在徽州,在整個江南都是如此!這均平銀你們不多交,誰多交?”這是程文烈身邊的程任卿說的。
“放屁,那民謠是誰傳的,歙縣兩溪南,及不上休寧一商山!早年間休寧婺源之富庶,那就是南直隸有名的,而現在你們五縣藉著少交絲絹,又少交均平銀,鄉民休養生息,比歙縣有錢多了!至於歙縣的田地日益貧瘠,地價一天比一天賤,百姓流離失所,現在還有多少青壯留在家鄉種地?至於你們五縣的地價一天貴似一天,如果不是因為田地肥沃,出產豐饒,而且又賦稅低廉,怎麼會有那麼多人種地!若再不均平賦役,歙縣子民就都要死乾淨了!”
當汪老太爺氣得直接揭老底罵粗話之後,作為歙縣令的薛超發現這話題跑太遠,而且他只打算把夏稅絲絹這一項不公平的給改革了,壓根沒有一鼓作氣連均平銀都一塊給改了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