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汪道昆直接讓他如此決定金寶的婚姻,他從情感上實在有點無法接受,但理智上又知道這樣才是對的。因此,他也只能先含含糊糊應了一聲,心裡卻盤算著回頭和小北說一聲之外,也得設法和金寶通個氣,至少到時候得想辦法相個親什麼的。
譚綸和汪道昆今日聯袂來訪,全都是在衙門公務時間之內,但用譚綸的話來說,那是宮中司禮監秉筆太監張宏傳出來的皇上口諭,讓他去探訪一下在遼東救回數百漢奴的勇士,所以這一正一副兩位堂官在汪家盤桓的時間頗長。而等到汪孚林送人出門上轎的時候,門前等候的隨從中,就有一人快步迎上前來,到譚綸身邊附耳低語了好一會兒。這顯然是有不大適合讓別人知道的訊息,可譚綸在臉色一凝之後,卻扭頭看了一眼汪道昆,衝其招了招手。
等到依樣畫葫蘆對汪道昆也耳語了好一陣子後,這位兵部尚書方才上了四人抬的轎子。汪道昆在原地默立了片刻,卻沒有立刻上轎子,而是又衝汪孚林使了個眼色,直到汪孚林滿臉不懂他們這番做派的表情走上前來,他方才低聲說道:“遼東巡按御史劉臺惹出來的事情還沒完,首輔大人正準備好好清洗科道言官,給事中餘懋學上書陳奏五事,崇惇大、親謇諤、慎名器、戒紛更、防佞諛,洋洋灑灑上千言,據說首輔大人閱後不發一言,直接送司禮監了。”
汪孚林想到那一次餘懋學在文華殿上辯論時,最後竟是忍住了沒跟在其他人之後彈劾張居正,可時隔一個多月竟突然再次開炮,頓時有些意外。見汪道昆微微冷笑的架勢,他哪裡不知道張居正這不發一言並不代表不震怒。
果然,汪道昆接下來就搖搖頭道:“第一條崇惇大,據說直指考成法嚴苛;第二條親謇諤,說是言路不通,皇上和閣臣都不聽科道言官諫言;第三條慎名器,說的是陛下恩賞太寬,太監內侄給錦衣衛千戶,科道言官說不給尚書傅炯祭葬,結果卻給了,還有給你那些遼東勇士的賞賜;第四條戒紛更,說的是朝令夕改,這也就罷了;可最後一條防佞諛,餘懋學直接把閣臣、司禮監、各地督撫,全都一塊掃了進去,說是有功勞先歸之於閣臣,又或者督撫,卻罔顧真正有功之人,比如涿州橋完工,甚至連司禮監的功勞都算進去了,不是阿諛算什麼?總之,司禮監諸公看到這道奏疏,只有比首輔大人更氣。”
記性很好的汪道昆幾乎是一字不漏轉述為了譚綸的話,說到這裡,方才不禁眯了眯眼睛:“雖說他沒具體點名,但和那效果卻也差不離。劉臺已經有錦衣衛去逮治進京,餘懋學的下場恐怕也好不到哪去……你放心吧,你不在京師,我會管住自己的嘴。”
說完這話,汪道昆深深嘆了一口氣,隨即上前彎腰進了轎子。等到這一前一後兩乘四人抬的轎子離開,汪孚林不由也嘆了一口氣,暗想這年頭做科道言官只有兩條路——要麼就是作為權貴勢豪代言的噴子,要麼就為了心頭正義做噴子——前者無疑是一條繩子牽在別人手中的狗,後者卻是動輒就要被上頭宰殺的狗,實在是沒意思到了極點,比當地方官更沒意思!
對於正好要清洗科道言官的張居正來說,餘懋學的奏疏雖然又給他提供了最好的一把刀子,但先是被門生遼東巡按御史劉臺給捅了一刀,而後又被餘懋學這樣直截了當戳心窩子,心頭憤恨自然少不了。更何況,餘懋學所陳五條之中,幾乎每一條都是和他推行的政令,又或者在人事上的安排有關。這次都不用他再到萬曆皇帝面前陳情,同樣被狠狠掃了一棒子的馮保就把朱翊鈞當時氣急敗壞之下口授的聖諭潤色了一番,直接批朱在朝會上宣示了出來。
“朕以沖年嗣位,日夕兢兢,謹守祖宗成法,惟恐失墜。近年所行,不過申明舊章,修舉廢壞,未嘗妄戮一人,過行一事。其於祖宗法度,十未行其一二,何得便謂之操切?餘懋學職居言責,不思體朝廷勵精圖治之意,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