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縣所轄島嶼沙洲很多,但泊船的碼頭卻在一處荷包彎。往日這裡來來回回的船隻雖說也不少,但畢竟那些走通官府門路,不走陸路而是經由海陸去往濠鏡的船都是經由廣州府珠江入海,而後直接抵達濠鏡,也就是澳門,故而香山碼頭往常都只停那些從廣州來的內河航船。
然而這一日,碼頭上的人卻發現,先後有前兩日抵達的內河航船先是駛離碼頭,不多時卻又調頭回來,從船上下來的卻是之前沒見過的人。一個個不是錦衣華服,就是腆胸凸肚,一派富貴架勢。不但如此,這些船還都有隨從打前站,早早備好了車馬迎候,碼頭上那些有心巴結又或者賺幾個小錢的全都根本擠不上前頭去。
當然,大多數人猜也能猜得出這些人的來歷,肯定是把海船停得遠遠的,然後用內河航船駛過去把人接到碼頭。而且,因為縣衙裡頭那風聲早就傳出去了,據說因為濠鏡那邊出了什麼岔子,縣衙那邊正在審理一樁案子,而正好微服私訪到濠鏡的廣東巡按御史直接派了人過去,宣召在那裡做生意的眾多商人齊集香山縣說話。雖說往年巡按御史也不是沒來過香山縣,但這樣興師動眾卻還是第一次,因而很多人都好奇汪孚林究竟想幹什麼。
但言談之間,不少閒人也都有點看笑話的意思。
“強龍不壓地頭蛇,哪怕這位汪巡按是過江強龍,可那些在濠鏡經營已久的商人又豈是等閒?”
“這話未必吧。畢竟是朝廷命官,十府巡按呢,就連總督凌制臺也都要忌憚三分。”
“我和你打賭,要真是這位汪爺準備往那些粵商閩商身上捅刀子,他這官就當不長久了。別說他背後是兵部侍郎,就算是兵部尚書也沒用!”
碼頭上那些閒人正在議論紛紛的時候。他們卻沒注意到。正有人貓在碼頭上。暗自記下這些到來的人,隨即逐一往香山縣衙去報信。所以,在那些有先有後的拜帖送到縣衙之前,汪孚林就能提早知道都有誰來。至於從濠鏡早回來一步的縣丞和主簿,汪孚林也客客氣氣撫慰褒獎了一番,讓幾天之中來回兩百多里路的兩個屬官全都心裡舒坦了不少。然而,算算時間差不多了,小北打探到的那張名單上。卻最終只到了九家。
換言之,還不到在濠鏡討生活的那些豪商的半數!
對於這個結果,顧敬著實有些擔心汪孚林因為顏面大失而大發雷霆,然而,他看到的卻是汪孚林氣定神閒地寫回帖,又讓他差人去送,竟是定下了次日在香山縣一座頗有名氣的茶館請一眾商人說話。雖說他完全不明白為何不把人召集到衙門來說話,如此也可以借官威成事,但他哪敢質疑汪孚林的決定,少不得照了吩咐去做。
然而。就在次日清晨早堂過後,眼看汪孚林就要出門的時候。今天取消了午堂和晚堂,跟從隨行的他還沒出縣衙大門,卻得到了一個不大好的訊息。
“什麼?真的沒有?”見蔡師爺苦笑搖頭,顧敬心裡咯噔一下,等看到汪孚林回頭看自己,他方才快步上前,緊挨著對方低聲說道,“汪巡按,蔡師爺這幾日和人訪遍全城,最後發現城裡寥寥幾個通曉葡語的人全都在濠鏡給佛郎機人……不,葡萄牙人做通譯,城裡再沒有人通曉葡語。”
見汪孚林眯了眯眼睛,隨即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卻不怎麼意外和惱火,顧敬稍稍舒了一口氣,衝著蔡師爺打了個手勢,讓其在衙門坐鎮,隨即就緊隨汪孚林上了後一乘涼轎。一行人晃晃悠悠到了那座茶樓時,他就發現門前稀稀落落停著一些車馬,看樣子竟是人都沒到齊,這下子別說替汪孚林委屈了,他自己都覺得一陣堵心。
這些粵閩豪商還真是架子天大,不把自己這香山縣的父母官放在眼裡也就罷了,竟然連這相當於半個欽差的巡按御史都不放在眼裡!
因為這是提早一天便包下的場地,茶樓四周圍,顧敬已經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