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想要伸手幫忙,卻不想被滿身泥土上來的汪孚林開啟了手。他本以為這是汪孚林責備自己沒能把所有人囫圇帶回來,心中越發愧疚,卻沒想到汪孚林拉了一旁沈懋學的手上來之後,卻衝著他沒好氣地說道:“給我滾回傘底下去,傷勢未愈的情況下再淋雨,這是找死嗎?”
說到這裡,汪孚林突然提高了聲音:“你可以問問每一個人,能夠在那樣的情況下帶著大家從古勒寨去到赫圖阿拉,又從那六座城池想盡辦法聚攏了六百多號人,更是在鴉鶻關下絕地反擊,大敗了棟鄂部的精銳,斬首數十級,你沈有容還有什麼好愧疚的?每一個活下來的人,難道不應該感激你?”
這話的聲音很不小,四周圍那些看著一具具屍體集體落葬的漢民,全都聽得清清楚楚。哪怕還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但想到親人能夠埋在遼東故土,而不是在女真人那兒動輒被丟去餵狗,又或者是胡亂丟在什麼地方,傷心的人們勉強還能感到一絲慰藉。更何況,是沈有容給他們分發的武器,反反覆覆強調自己來自遼東,為了拯救落到女真人手中的漢奴,雖說在鴉鶻關下險些譁亂,可終究是那個年輕的少年身先士卒,保住了大部分人。
因此,在良久的沉默之後,終於有人蹣跚走了過來,卻是幾個年紀最大的長者。說是長者,能夠歷經這多日磨難平安走進鴉鶻關的,全都不超過五十歲。幾個人中,那個額頭上皺紋最多的老漢顫顫巍巍地要在泥地裡跪下,卻被沈有容一步竄上前去拉了起來。於是,他死死拽住了沈有容的手,眼睛卻看著今日主持葬禮的汪孚林,一字一句地問道:“這位公子,請問官府準備怎麼安置我們?”
“各位還記得自己的戶籍嗎?”
汪孚林問了一句,見一時沒人回答,他就想了想說:“張部院之前沒提過,但我記得,按照過去的規矩,記得戶籍,而且又不是單身的,可以迴歸原籍,而若不記得戶籍,父母親人屬於遼東的,則要甄別之後另行安置。不過,即便是原籍,你們背井離鄉的時間太長了,而此番聚攏這麼多人從女真腹地逃回來,彼此之間相互照拂,最終還打過那麼一場仗,情誼遠遠勝過家鄉那些分別已久,不知死活的親人。所以,只要你們同意,我可以去求張部院,把你們這將近五百人全都安置在一起。”
此話一出,不但那個被公推來詢問此事的長者,其他人也不由得產生了一陣小小的騷亂,不時有人想要確認真假。汪孚林好容易才彈壓下了這七嘴八舌的聲音,隨即沉聲說道:“遼陽有裡受降所,安置蒙古降人,而廣寧有外受降所,安置女真降人。既然他們都可以被安置在一起,各位乃是流落在外的大明子民,又為什麼不可以?遼東有的是拋荒的田地,少的卻是耕種的人!各位在女真之地尚且能夠拼命勞作保住性命,在鴉鶻關下也能拼死力戰,難道在遼東還會不能耕種,還會不能拿起刀劍衛護家園?”
PS:所謂擔當,這一章指的不止汪孚林,是提到的每一個人。快二十號了,求月票,謝謝大家(未完待續。)
第五九九章 張學顏的賞識
回程的時候,也不知道那個失去親人的漢民唱起了一首民歌,儘管聲音含糊不清,可隨著眾多人的加入,曲調竟如同天空中漸漸散開的陰沉沉烏雲一般,讓眾人看到了陽光。哪怕回到了遼東,這群曾經離開家園太久的人對未來也一度充滿了悲觀,進鴉鶻關時那一場嚎啕大哭,哭的不但是他們的過去,也是將來。可現如今,難得從別人口中聽到這樣暖心的話,誰不存著滿心希望,盼著能夠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