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匆匆找到了客棧。昨日談妥了一萬石糧食的事情之後,汪孚林厚厚打賞了隨行的幾個戚家軍兵卒,對於在門口看守的其他人,他則是吩咐丹陽閣送了豐盛的飯菜過去,也算是小小的拉攏。而投桃報李,這會兒就有人給他送來了一個大大出乎他意料的訊息。
“汪小官人,鎮江府衙張巡撫那邊命人送來口信,邵芳妖言惑眾,當立時正法以平民心,今日就行刑,故而百戶差我特意前來知會一聲。對了,邵芳那兩個此前在海捕文書上的伴當,之前張巡撫一時不察遺漏,今早也要一併押送過去,明正典刑。”
昨天才剛抓的人,今天就要殺,而且還是連那阿旺和阿才兩人也一塊殺?
要說邵芳主僕三人死有餘辜,絲毫不值得同情,可汪孚林絲毫不相信單單張佳胤一個應天巡撫會如此殺伐果斷,不消說,這必然是京師張居正和馮保的意思。事到如今,這對內外相的聯盟當然不會害怕區區一個邵芳可能翻盤,而只不過是殺雞儆猴,敲打告誡日後那些處江湖之遠卻仍不忘權謀的山野閒人,不要再搞那些鬼鬼祟祟的名堂。相形之下,三顆人頭落地,於大人物來說不過是小事。
昨夜呂光午宿在牛四那邊,汪孚林只得一人,一瞬間的震驚過後,他便仿若無事地謝了對方一聲,誰料那兵卒卻並未就此告辭,而是四下一看,又湊近兩步,低聲說道:“小官人昨天不是還出了一百兩黃金的定金,這筆錢百戶已經命人扣下來了,隨時可以還給小官人。”
想當初戚家軍打倭寇的時候,軍紀確實頗為森嚴,但後來到福建就大不如從前了,等這精銳的一小撮人再調到薊鎮,作為重練薊鎮軍的中堅,主帥戚繼光尚且明裡冠冕堂皇,暗地有所揩油,更何況下頭親兵?畢竟,朝廷給這些戰場搏命軍人的糧餉,完全對不起他們腦袋提在手裡的風險。
汪孚林自知不能對這些軍人的品行要求太高,沉吟片刻就笑著說道:“既然邵家人沒福氣,錢又不是我的,我就借花獻佛,各位軍爺拿去分了吧。”
那軍士原本想著汪孚林之前對他們出手大方,又打賞錢,又送好酒菜,再加上汪孚林根腳硬,其伯父汪道昆乃是戚繼光在文官中少有的好友知己之一,故而上頭百戶都知道不要因為區區百兩黃金得罪了人,他就更不會貪心了。如今聽到這樣的好事,他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隨即是一陣狂喜,推辭了一陣之後,這才答應了下來。因為得到了這樣的好處,通風報信的他自然不吝再多提供一點訊息。
“我倒是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小官人。邵芳還有一個三歲的兒子留下,交託給一個家生子婢女照拂。上頭的意思恐怕是……”
見人橫掌下切,汪孚林立刻醒悟到那是斬草除根的手勢。邵芳主僕三人固然咎由自取,可一個三歲稚子礙著誰了,需要如此辣手?他知道憑藉剛剛建立起的這一丁點人情,不可能請這些戚家軍的將卒做些什麼,乾脆就長嘆了一聲:“善惡到頭終有報,邵家也是咎由自取!既然如此,可有談及如何處置邵家財產的事?”
“自然是抄沒入官。”那軍士連那麼大的訊息都洩露了出去,這種小事當然不會隱瞞,“張巡撫已經派了親信過來造冊登記。當然,那一萬石糧食並不在其中,橫豎也是為了賑濟淮揚災民,和那些田產房產金銀絹帛比起來只是九牛一毛,再加上當初邵芳也算知情識趣,把交易文書上的時間提前一日,那時候他還未落網,就算官府也不能攔阻這種正當交易。當然,張巡撫密奏上去的時候,少不得會解釋清楚。”
怪不得人說是破家縣令,滅門令尹,邵芳曾經何等威風,可如今一朝失勢,自己主僕三人性命搭進去不算,兒子還要受株連,所有財產都要抄沒,蓋因邵家得罪的乃是這天下除卻皇帝和兩宮皇太后之外最有權勢的人物,又或者說,在現在這種時局下,張居正和馮保的組合根本就可以操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