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一點頭,他立刻在阿哈脖子後頭拍了一巴掌,再次提醒了一聲,等到人忙不迭點頭,他這才拎著人匆匆進了另一邊屋子,又招呼了封仲和劉勃去幫忙要熱水,而沈家幾個家丁也趕緊回了房去收拾。
等到院子中稀稀拉拉沒剩下幾個人,汪孚林看了一眼又變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範鬥,正打算向沈家叔侄打聲招呼先回去,突然就只聽範鬥小聲說道:“女真那邊貴賤分明,阿哈的日子不好過,可遼東這邊,還不是年年有人逃亡?雖說張部院上任之後,減免錢糧,安撫軍民,招降島民,可還是免不了人心思變,誰都想進關,到更溫暖的地方去過活,誰願意給那些長官做牛做馬,當不要錢的佃戶!為什麼有那麼多人願意當李家的家丁,還不是因為能吃得飽,餉銀高!”
此話一出,汪孚林和沈懋學立時為之色變。沈懋學甚至來不及吩咐沈有容,自己一個箭步衝到了院子門口,發現並無人窺伺,竟是在院牆上一扒拉一縱身,直接上牆掃了一眼,繼而又迅疾無倫地躍下地來。確認沒有人偷聽,他如釋重負折返了回來。這時候,範鬥已經面色蒼白,顯然也知道一時義憤之下,已是說出了幾乎能讓自己萬劫不復的話,可最終還是忍不住。
“遼東戍邊,天下最苦,所以逃亡的也最多,隆慶初年的田畝數,較之嘉靖初年不知道拋荒多少,軍屯名存實亡,若非張部院上任以來,下令新增民田永不起科,逃亡的人更多。可民田永不起科,那些衛所軍官卻讓麾下正軍和軍餘去開田,於是他們佔的田畝最多。我家裡的二十畝民田,便是被在軍中任職的長輩給佔去了。”
說到這裡,範鬥已是聲音哽咽,一個字都再也說不出來。此時此刻,哪怕汪孚林在東南也走遍多地,看到過很多不平事,也不由得心情鬱結。
天下各種弊政之深,已經到了積弊難返的地步,又豈是一個崇尚法家,推崇的卻是恢復洪武舊政的張居正可以挽回的?又豈是李成梁在遼東打幾個勝仗,戚繼光在薊鎮和朵顏部定約保太平,這就能夠長治久安的?制度這種東西從明朝建國的時候就不進反退了,如今更是落後的制度又爛到了根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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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九章 李家的分寸
李成樑上任之前,三任總兵全都是戰死,遼東總兵府一度被人認為是不祥之地,而在他入主之後,卻是大小勝仗不斷,尤其是之前大破古勒寨,海西女真哈達部貝勒王臺這位東夷長更是把王杲綁上送了過來,這更是讓他完全奠定了威名。可此時此刻,從廣寧解送王杲去京師的前夕,他卻眉頭緊鎖,再次盯著長子李如松問道:“你確定張學顏真對汪孚林說了,讓他趁著此行撫順,招降女真人安置到外受降所?”
“父親,是汪孚林自己說的,張學顏是否託付此事卻說不好,畢竟那時候兩人說話的時候距離我等十餘步遠,風向又不對,所以連隻言片語都沒聽到。”見李成梁顯然表情凝重,李如松就低聲勸道,“汪孚林此行就算並非純粹私人遊歷,而是帶著半官方的目的,後頭也許不止是兵部汪侍郎,還有首輔大人,可父親新近大捷,他又顯然很不情願接受張部院交待的這件事,父親又何必憂心?”
“張學顏這個人……很難應付,我和他共事時間不短了,但還是摸不透這個人。更何況招降女真……開什麼玩笑,外受降所如今三百女真人,萬一有什麼亂子,廣寧周邊輕而易舉就可以調人平定,他居然要再招降七百,達到千人以上?哪怕這裡相比撫順,距離女真腹地已經很遠,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事他張學顏會不知道?”李成梁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隨即又問道,“汪孚林可有說過。張學顏如此趕鴨子上架。就沒好處?”
“說了。要說那汪孚林真是口無遮攔。雖只是對我提的,但到底不謹慎。他說是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