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瑟瑟寒風中守在崗位上,頂多只能回頭看向那座燈火通明的關城。但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是暖乎乎的,不是因為晚上加菜的那一碗熱湯,也不是因為墩臺敵樓都是新造的,格外避風,只是因為家人全都就在目光可及之處,他們守著這條防線,便是守著自己的家園。
正月十五過後,董家口關城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寧靜。驟然多出了汪孚林這一行三十多人,對於這裡來說,供給的負擔看似會大一些,但因為汪孚林他們一路上帶足了騾馬駝運補給,肉乾菜乾更是沒少帶,來自喜峰口的那些親兵們也都是打獵一把好手,倒也最終堪堪持平。最重要的是,回到山海關的吳惟忠還讓人額外送過一次物資補給,再加上董家口關城原本的存貨,足夠支援大半個月。
正因為如此,汪孚林和沈家叔侄漸漸喜歡上了這裡,沒事還去教一些幼童識字讀書,久而久之,除卻知道他們身份的守備馮靜中之外,大多數將校對這些來自南方的客人都大有好感,甚至有人私底下說,不如大家合力湊幾個束脩,把這些讀書人留下來,如此說不定家裡也能出個秀才舉人,甚至進士。然而,這議題捅到馮靜中那兒,就被又好氣又好笑的守備大人給打了回來。
“人家是出來遊歷的,接下來還要去遼東,喜峰口參將沈將軍這才借了幾個人給他們,哪裡就會在董家口久待?等到開春天氣轉暖,人家就要出發了!”
嘴裡這麼說,馮靜中心裡卻暗自嘆氣。打算留下一個進士一個舉人在這開私塾,這幫傢伙也真敢想!可被這麼一鬧,當他親自出官署下去巡視的時候,聽到某些地方傳出來的琅琅書聲時,仍是心底有些說不出的盼望。他不是義烏人,但想到麾下這些本來生活在東南太平富庶地方的將士,如今卻要帶著家眷紮根在薊鎮苦寒之地,總不免心裡感慨。要不是大帥上任的前十幾年,整個薊鎮可以說是糜爛透頂,將熊熊一窩,又怎會非得從東南的義烏調人?
一時興起,他就循著讀書聲進了一家小院。董家口關城總共就這麼一點地方,大冷天很少有外人進城,所以他只帶著兩個親兵,看到正在洗衣服的婦人慌忙站起身抹手相迎,他衝著人打了個手勢,就笑著鑽進了正房。就只見不大的屋子裡擠著十幾個孩子,顯然左鄰右舍的全都在一起,正跟著汪孚林搖頭晃腦地念著三字經。聽著一段唸完,汪孚林開始逐句逐句地講解,他也不由覺得自己回到了當年在蒙學中讀書的情景。
汪孚林早看到馮靜中來了,但既然人家守備大人沒出聲,他也就只笑著點了點頭,沒有驚動底下這些孩子。他可不比大多數私塾中只會照本宣科的老夫子,除了解說典故,還順便引申開來,不一會兒就能跑題萬里。可對於孩子們來說,枯燥的文字又怎麼能和故事相比,一個個全都聽得聚精會神,不時還嚷嚷著問問題。臨到最後,汪孚林說今天就上到這兒的時候,還有稍大點的孩子忍不住叫道:“先生,以後還講嗎?”
面對這一個聲音後,孩子們此起彼伏的類似問題,汪孚林不禁想到了後世的支教。他很想說以後還會繼續講,但最終還是摸了摸那個大孩子的頭:“以後,你們也能像我這麼給人講課的,一定會有那一天的。”
馮靜中見屋子裡這些孩子大多失望得很,只能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候,他只聽得隱隱一聲悶響,留在外頭的兩個親兵似乎在嚷嚷什麼,頓時什麼都來不及說,立刻轉身衝了出去。才一出屋子,他就厲聲喝道:“怎麼回事?”
“墩臺那邊放炮了!”
果然,隨著那親兵的聲音,緊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