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原因,他先在福建這樣氣候溫暖溼潤多風雨的地方幹了很久,而後又在酷寒的薊遼呆了多年,兩邊迥異的氣候讓他的身體負擔很大。此時此刻,哪怕在通著地龍的溫暖室內,他仍然坐在火盆旁邊,身上披著厚厚裘袍,不時咳嗽一兩聲。
當汪孚林看見這位疲憊老者的時候,幾乎難以相信,那是在胡宗憲之後一度叱吒風雲的人物,而且還是比胡宗憲更深通自保之道,能夠在倭寇之亂漸漸平息之後,又在薊遼保定總督任上練兵有成,大受褒獎,成功證明了自己不但適合東南,也能鎮得住北面蒙古人的中流砥柱,真正能文能武的全才。只是眼下,當年那位意氣風發的譚部堂,成了一個蜷縮在火盆旁邊的年邁老人,只有這會兒那完全睜開的眼睛中,透出了犀利的光芒。
“拜見大司馬。”
見那個隨汪道昆進來的少年上前下拜,譚綸便微笑著擺了擺手說:“無需多禮,我和伯玉是相交共事多年的老朋友了,他的晚輩也就是我的晚輩。不過,就是他嫡親的弟弟,堂弟,他也從來沒有這麼上心在意過。可之前因為你遭人非議,他背地裡對我倒了一堆苦水。所以,風波既然過去了,我就想著來看看他這個如此維護的侄兒到底怎樣。畢竟,我這個兵部尚書時時刻刻有人盯著,要是哪天不在衙門。不稱職三個字立刻就上來了。”
這是說的譚綸自從回京任兵部尚書之後,就被幾個御史彈劾體弱多病的舊事了。那時候先有高拱的門生御史雒遵彈劾譚綸不稱職,打算推舉海瑞取而代之,而後隆慶去世萬曆登基,譚綸在陪萬曆皇帝祭祀的時候咳嗽不止,又有兩個御史先後彈劾,若非最初有吏部尚書楊博助言,後來又有張居正殺雞儆猴,哪怕就是譚綸這樣戰功彪炳之人。也坐不穩兵部尚書的位子。即便如此,譚綸也曾經三次上書請辭。
因此,汪道昆忍不住皺了皺眉道:“子理兄,事情都過去了,那三人全都降三級出京,如今那些科道沒那麼大膽子!”
“還是小心一些好,某些人賊心不死。否則,你的侄兒又怎會無巧不巧處在三甲傳臚的位子。而且被人傳得什麼似的?”譚綸哂然一笑,等到汪孚林起身上前。在相隔三步遠處站定,眼神自然,神情自若,他就笑道,“十八歲的進士,這確實是少見。即便只是運氣,那也說明他的氣數確實不尋常。伯玉,你我中進士都算得上年輕了,但還是一個二十四歲,一個二十八歲。他比我們早十年進入仕途。將來自是不同。”
聽到譚綸這類似於閒話家常的語氣,汪孚林也就頗為放鬆。但這是譚綸和汪道昆說話,他也就沒有胡亂插嘴。果然,汪道昆代他謙遜了幾句,而後便在譚綸對面坐下了,隨即用眼神吩咐他倒茶。他當即照做,畢竟跟著方先生和柯先生,茶道之類他也算是駕輕就熟了。葉鈞耀又私藏頗豐,他之前準備鄉試期間一半時間在松明山,一半時間在徽寧道官衙,沒少給頂頭大上司兼岳父大人斟茶倒水。專心致志的他沒注意到,譚綸一直在看著他。
直到他將分好的茶水雙手呈給譚綸,這才發現這位年老的兵部尚書一直都在看著自己。雖說奇怪,但他還是把茶水送了給汪道昆,這才自己也在一邊坐下了。還沒來得及喝口茶歇口氣,他就聽到譚綸開口問道:“若是讓你外放薊遼,你可願意?”
嗯?
汪孚林有些訝異地抬起頭,見譚綸一臉認真,他想了想就搖搖頭道:“我不通兵法,也不懂軍事,薊遼軍政一體,即便州縣主司不能插手軍務,可什麼都不懂的人去那裡治民,只怕總不是辦法。當然,不懂可以學,如今蒙古封貢稱臣,邊境看上去太平多了,但也只是看上去。更何況,白山黑水之間還有女真人。蒙古也好,女真也好,都是曾經建立過王朝的,不可等同於一心圖利的倭寇視之。”
“嗯,那東南一地的縣令呢?”
見譚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