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廷傑此來輕車簡從,但跟著他幫辦事務的監生,再加上隨從,也有將近十人。這十人總不可能猶如謝廷傑一樣從不出門。一時間,但凡他們露出行跡,總會有一大堆蒼蠅想盡各種辦法湊上去。至於謝廷傑自己,也不可能真的誰都不見,就比如品級比他高不少的徽州知府段朝宗,他就不可能將其拒之於門外。
其他各省的提學大宗師品級都有至少五品,但只是按察副使,受制於布政司和按察司的主官;而南北直隸的提學官則是品級很低,不過七品,卻因為掛著巡按要職,直接向都察院負責,位卑權重,一任官太太平平當完,回去就能躥升到五品。故而,謝廷傑一聽說江西遺才試鬧出大紕漏,提學再加上布政司按察司,只怕要倒下一批人。他就立刻決定。寧可辛苦一些操勞一些。也要在今年的歲考中跑遍南直隸十幾個府。
所以,他對段朝宗不免有些謹慎提防,生怕這位知府替人關說人情,暗示他應該把誰誰誰放在一等二等。好在段朝宗壓根就不提這個,只是對他辛苦奔波表示慰問,對江西那邊的死難生員表示同情,順帶嘆一下苦經——因為徽州府沒有貢院,府學地方不夠。只怕到時候要動員差役臨時搭建考棚。畢竟,和唐代考試那樣,每個考生就發一個坐墊,連桌子都沒有,讓人左手懸腕攏卷,右手懸腕書寫,簡直是和練功似的,現在的生員們絕對要鬧翻天了!
謝廷傑也知道,把實行了多年的類考,一下子變成調考。地方官肯定會犯嘀咕有意見,於是。他欠了欠身,誠懇地說:“段府尊的難處,我知道,但我也是不得已。說實話,歲考也和取生員似的,用縣試府試道試這樣的類考,這一點朝中不少人都頗有微詞,覺得如此一來,提學官鮮少深入各府縣學校巡查,這提督學校四個字就變成了空文。所以,我才不得不用調考。其實,這次要不是時間實在不夠,我本來是打算走遍六縣,每縣分別歲考的。如果僅僅是多花點功夫,就能避免出江西那邊似的慘劇,不論怎麼說還是值得的。”
段朝宗也就是半真半假抱怨一下,畢竟在眼下這個時間歲考還算好的,因為秋糧完稅截止日期是在明年二月,正好不用擠在一塊。他又盤桓了一會,說了些官面上的話,當下就站起身預備告辭。可就在謝廷傑起身送他的時候,突然開口問道:“對了,歙縣葉知縣以及縣學馮教諭將汪程二生員增補為廩生的事,段府尊可知道?”
這要是別的,段朝宗立刻打太極推了,但涉及到汪孚林,他頓時少許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謝提學說的這件事,我確實知情。汪孚林雖是今年才透過道試成了附生,名次也不算出色,但這數月以來,他在歙縣乃至於徽州,都實實在在做了不少事情,就連紫陽書院新換的門聯,也出自他手。更不要說今年歙縣夏稅能夠第一個交齊,也有他不小功勞。所以,葉知縣和我打過招呼,我也點了頭。”
謝廷傑遠在南京,南直隸那麼多府中,徽州府只能算是居於中流,絕對不算起眼的一個。故而葉鈞耀和馮師爺聯名陳情,他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後,猶豫了一下就批了,可批下之後沒多久,就是江西遺才試出事,他頓時又有些後悔。不管是汪孚林當初在明倫堂中據理力爭,把中傷者駁得體無完膚,又或者在給他送行的時候,吟了那樣一首詩,可終究那不能和學業文章掛鉤。可現在,聽到段朝宗如此說法,他不禁有些愣神。
記得那就是個十四五歲的小秀才,到底折騰出什麼事情來了?
多了個心眼的他沒有繼續追問段朝宗,把人送走之後,就乾脆派了個隨從去打聽。等到那隨從轉了一圈回來,稟告了各種各樣的奇妙傳說,謝大宗師頓時覺得腦袋有些轉不過來,眉頭更是擰成了一團。
敲了好多人飯碗,甚至破家滅門的災星煞神。
做生意如探囊取物的財神。
歙縣令葉鈞耀的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