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曈在說今天上班時的趣事兒:“……我在視窗向外大聲喊了好幾遍:‘姓艾的病人、姓艾的病人請來取藥。’我面前的病人等得不耐煩了,問我:‘我的藥還沒取完?’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說:‘我姓艾’,我暈了,問剛才叫了他半天怎麼不答應?他說你那是叫我吶?哎呀,我以為你叫‘親愛的呢’。”
陸奶奶撲哧笑了,瑾兒眨眨眼:“他可夠純潔的,換了我還不定想到哪兒去了。”
齊曈發怔,順著瑾兒的思路往下,登時紅了臉。瑾兒幸災樂禍的逗她,學著她剛才的語調:“你怎麼好意思喊出口的?姓艾的,姓艾的,□的……”
陸奶奶笑的要岔氣了,佯怒,攔住瑾兒:“不許欺負我孫媳婦!”
瑾兒一曬:“逗逗小媳婦兒嘛,她都結婚了……”
齊曈罵她:“真不是什麼好人。”
正說笑著,門被推開,白衣一晃,是項臨。
笑聲漸散,瑾兒問:“項主任來看奶奶?”
沒想到病房裡這麼熱鬧,項臨看看垂眼坐在床邊的齊曈,點點頭:“是。”
瑾兒嘆氣:“真敬業啊,這麼晚了還不下班。”
第 45 章
無論在家還是在醫院,項臨都是陸老太的私人醫生,他上班時間忙,每天都不能正點下班,但無論多忙,臨走之前,總會到老幹病區看看奶奶。
陸老太曾經對王露說:“項臨有涵養,馨柳也就是嫁給他了,換成別的任何人,捱打肯定是家常便飯。”
今天遇到齊曈是碰巧,自從那晚被馨柳鬧的不愉快後,他們之間還沒說過話,即便住在一個家裡、又在一所醫院上班,也很少見面。項臨敏感的覺察到,這是陸彬楊故意製造的。他本能的對陸彬楊多了觀察和小心,對方卻是慣如平常,眼神語態都再自然不過。
奶奶很豁達,問項臨:“我這樣子還能活一年不?”
瑾兒笑聲清靈:“您這解放軍老戰士,小鬼兒哪敢招惹您啊?過兩天出院了,讓孫子陪著到處去看看、散散心吧。”
“國內國外我都去過了,也沒什麼意思。我這輩子能享的福都享遍了,也該受苦了,臨了得個癌症受點兒活罪,再去地底下見我那群老戰友去。”
項臨問問奶奶今天的生活飲食情況,點頭,緩緩說:“情況不錯。”
瑾兒和項臨出了病房去陸老太的主管醫生那裡交待治療方案。奶奶看著齊曈,笑:“我恐怕堅持不了一年了,你能讓我臨走看到彬楊的孩子不?哪怕你大著肚子,讓我隔著肚皮摸摸小東西也行。”
齊曈靦腆的笑,轉移話題:“奶奶,你對彬楊真好。”
“他啊,說是我孫子,就像我老來得子的兒子,六個月大的時候他那狠心的爸媽就撇下他去了南方,我一個人熬米湯、喂麵糊把他抱大的,怎麼能不親?”
又聊了幾句,齊曈接到陸彬楊的電話,讓她在醫院大門口等他。
奶奶像個賭氣的孩子,說:“到門口也不上來看看我。”
齊曈笑:“他每天早晨都來看你,你還這麼想他,不嫌他煩啊?”
“我現在過著倒計時的日子,見一面少一面。”奶奶想去拿水杯,齊曈忙端了杯子遞在她手裡,一雙青蔥般纖細白皙的手和一雙佈滿老年斑乾枯的手連在一起,提醒著生命的更迭。
齊曈走出病房,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醫院走廊裡。似箭的陽光穿透空氣,落在大理石地上,也照在她的交替前進的兩隻高跟鞋上。這陽光也會日久沉積在她的面板上,變成褐色的老年斑。
齊曈想,人大多都是病死的,面對死亡最理想的心態就是奶奶這種,但是要經過多少磨礪風霜才能修煉成;最悲慘的病就是爸爸那樣,遙遙無期的活受罪,像是在贖前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