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老師手捧泡著新疆枸杞的保溫杯,回到辦公桌電腦前,一屁股坐下。
照例發出了令人側目的不明聲音。
髮量問題是中年危機的前哨戰,他摸著自己日益稀疏的頭頂,悶悶不樂地想著。
才三十三歲,就開始擔憂這個,真是糟透了。
李老師年輕的時候流行一個說法,中學女教師是第二理想型的配偶。
但中學男教師?那可就不好說了。
男人應該永懷野心,而一眼望到頭的中學教師生涯……常常使人在壓抑中變態。
放棄公辦教師編制,進市七女中,也是岳父大人幫忙安排的——這種情況下只能選擇聽從,不僅可以避免每晚八點準時的老婆唸經,而且在失敗的時候,還可以讓她盡情地去埋怨時代,不必惱恨自己。
市七女中的前身叫聖芳濟各學院,看名字就知道是教會學校,後來成為公立中學,改名“市七女中”,再後來就發展為現在的半私立貴族學院。
能來這裡上學的公子小姐們,非富即貴,隨便哪個家裡都不是他區區李老師能招惹的。
如果說在公立學校教書,至少還能在學生和家長面前神氣,這裡就是正兒八經的第三產業了:服務業。
比如眼前的這位同學,頭髮似乎是新燙過,校裙一看就是改短了,嘴裡嚼著口香糖,耳朵上掛著一對十字架吊墜,正不屑地抱胸看著自己:“怎麼了李老師?叫我過來又半天不說話,沒事我可走了啊。”
“咳。”李老師雙目平視前方,但余光中還是能瞥見少女短裙裙襬底和過膝長筒襪頂間勒出來的一抹瑩潤雪白。
這些孩子也不嫌冷。身為女子中學的男性教師,從行為到思想都必須恪守本分,這是生存之道。
“黃思佳啊……你這次的月考分數……”李老師緊鎖眉頭:“不太,呃,理想啊。”
“嗨,隨便了,反正以後我能看懂應聘的人的成績單就行了。”名為黃思佳的少女滿不在乎地說。
“但是黃總……呃,我是說,你父親專門叮囑我要盯著你的學習成績,而且上次你答應我這次會進步的……”
李老師一個人絮絮叨叨了十分鐘,見對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長嘆了一口氣,揮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對了,幫我把鬱盼望叫來。”
黃思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要叫你去叫,我從來不和那女人說話。”
“不是,”李老師忍不住了:“同班同學,不要搞內部矛盾。”
“您知道的,我是個清教徒。”黃思佳道:“我拒絕和卑鄙的蘿瑪教皇黨人說話。”
李老師忍無可忍,一拍桌子:“你還清教徒,你看看你這身打扮,人鬱盼望不比你像清教徒?”
旁邊的歷史老師卻撫掌大笑了起來:“好,很有精神!有16世紀宗教改革時期內味兒了。”
黃思佳走後,李老師撐起藤椅的扶把,艱難地站起身來:“啊——”
媽的,到頭來還得自己去。
不僅是黃思佳這種問題少女,連鬱盼望這類好學生都不讓他省心。
雖然肉眼可見心思不在學習上,卻總能穩居全班第一位置的怪物少女——
話說回來,在七中拿第一的含金量,比李老師之前待的市重點可差遠了,畢竟這個地方學習成績不是家長與學校領導們最關心的。
此時正是社團活動時間,從辦公室到教室會路過合唱團、吹奏部,裡面正傳出各式一言難盡的聲響。
接著是劍道部、籃球社和網球社的活動教室,殺聲震天,李老師靈活地偏頭閃過一球扣殺。
自己撿去吧。
文學社和歷史社就安靜多了,李老師走過去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