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年輕的多啊。”
“心志和年齡其實沒有多大的關係,得不到的東西太多,終歸會一一捨棄,只是,總有些東西還會想要得不到,想戒戒不掉。”話說到這裡,我已經聽不大懂了,但是皇叔第一次說了這麼多話,而且第一次讓我看到一個寂寞清冷的背影。
冷月當空,遍地皎潔,皇叔已經走遠了,我摸摸胸口,好似有點悶悶的,人的感情也會傳染麼?
後來舊事重提,我與曉慧和雙胞胎討論半晌,就“想要得不到,想戒戒不掉”展開了豐富的聯想。
雙胞胎的版本雖然有點三俗,但是和之前曉
慧的“皇室秘辛”呼應,就是皇叔愛上一個才貌雙全的姑娘,結果姑娘卻嫁給父皇當了妃嬪,天意弄人,一雙鴛鴦成了最接近的陌生人。後宮寂寞,月下遙遙相望,梔子花開了一地。想象的場景是很悽清唯美,頗有點虐唸的萌芽。但是左看右看,沒看出皇叔對哪個後宮妃嬪有什麼非分之想。
曉慧的版本已經脫離了原來的皇權鬥爭,走得比較遠,甚至有點驚世駭俗。說皇叔其實和某個侍衛暗度陳倉,因為那侍衛要護柩去皇陵,皇叔就緊跟著以守靈的名義守了三年的鴛盟,鴛鴛相抱,雙宿雙棲了。可是這麼一來,皇叔豈不是大不孝,陵前秀恩愛,然後三年一到,還玩膩了自己獨個回來,成了一個負心薄情漢。太毀形象了,不行,不行。
相比之下,太子夫君告訴我的比較靠譜,可也比較無聊。就是父皇本來偏疼皇叔,給皇叔選了極好的封地,但是皇叔為了把地廣人多、沃土肥美、民風開化的好地盤讓給太子夫君的兩個弟弟,自願避開分封高分期,去皇陵守孝三年。不過,我總覺得太子夫君這話藏了一半沒有說,至於到底什麼是皇叔“想要得不到,想戒戒不掉”的,還是不知道。
但是,這一點並不妨礙我們對皇叔的推崇,反倒讓皇叔增加了一點神秘憂鬱的色彩。我後來回想起那天晚上,為何皇叔會對我說這樣一番話,大抵是因為那天晚上的氣氛太好,孤星幾點,明月半殘,心裡的那點幽幽脈脈的愁思就被勾了出來。而皇叔心目中那個宛在水中央的伊人也許就只是一個符號,譬如多年感情經歷合成一個不可企及的女神,不管是苦情后妃還是鴛盟侍衛,可能都貢獻了那麼一兩點特質和回憶,也可能根本不存在;又譬如那其實是年少輕狂時抒寫的凌雲壯志,結果未酬心已老,懸崖勒馬之際,那個放棄的選擇就成為永恆的風景揮之不去。
說到底,還是月亮惹了禍。
那是我印象裡皇叔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說了那麼多話,雖然後來皇叔還是一樣溫潤如水,但是我們之間的對話通常都是我抱怨,皇叔傾聽,時不時插上一兩句“是麼?”、“是啊。”
若干年以後,父皇退位,太子夫君即位,而我執掌鳳印、母儀天下。當第一個妃子找我委婉表達夜半虛席、深宮寂寞、芳心難耐的時候,我還認真聽完並給予了中肯意見,而其後接二連三的哭訴讓我煩不勝煩,乃至無心再聽時,我忽然想起了若干年前皇叔那含笑的俊顏,他說:“是麼?”溫潤如水,醉眼迷人。我立刻頓悟了,原來皇叔那時候大半根本
沒有認真聽我說話。
此後,我將皇叔這一番技巧充分利用,每每有宮妃命婦訴苦,我都是掛著人畜無害的恬然笑意,明明神遊天外,卻在對方眼神尋求中時不時說一句:“這樣啊。”這番技巧,不僅順利解決了我的煩惱,而且還為我贏得了一個賢惠的好名聲。
有次皇叔自封地來都城述職,我同他談起此事,並就此進一步交流和分享了我這幾年累積的經驗。
皇叔淡淡一笑:“哦,是麼?”
再後來我又了悟,為何我不能和皇叔在一起,這就和沙和尚不能成佛的理由一樣,他的臺詞太少了。
☆、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