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三老太爺的拜帖,分量不輕啊!”
方縣丞本來還抱著一絲僥倖之心,可聽到李師爺身為寧國府人,竟然能夠熟知徽州人物,他登時一下子慌了神。偏偏就在這時候,門外還傳來了一個聲音:“什麼汪家三老太爺?”
乍然聽到這個聲音,方縣丞差點沒跳起來。李師爺是舉人,他一直覺得人也是溫潤如玉的君子,只要說兩句好話就能解釋過去了,怎麼比得上這小秀才兇名卓著?等到大門推開,進來的果然是這麼一個人,他蹭的起身抓了那拜帖就迎了上前,竟是直接把東西遞到了汪孚林面前。
“小官人,這是今天下午汪家三老太爺送來的,向我打聽你的事情,我可什麼都沒對他說……”
不等方縣丞繼續解釋,汪孚林便笑了,他看也不看,隨手把這一封材質上乘的拜帖還給了方縣丞,若無其事地說:“方二尹,小官人這三個字是別人叫的,你何必這麼客氣?三老太爺也實在太見外了,一筆寫不出兩個汪字,要想問什麼直接找我就行了,何必這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什麼一筆寫不出兩個汪,你們上溯幾十代祖宗也許是一個,可早就是各管各的,如今又是深仇大恨!
即便知道汪孚林故意這麼說,但方縣丞反而鬆了一口大氣。他趕緊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說話時,卻見汪孚林對著他微微一笑:“葉縣尊這一病,我又還得去會同歙縣各家鄉宦大戶商量一點事情,所以案子的事,接下來這些天方二尹恐怕要獨當一面,到時候李師爺會給你幫個手。”
方縣丞掃了一眼李師爺,心裡雖然不那麼樂意,可只要不是汪孚林親自緊盯著自己,他就要燒高香了。於是,他立刻對李師爺的仗義幫忙表示熱情歡迎。等汪孚林盤桓了片刻,客氣有禮地告退離去,他留著李師爺又說了幾句話,一再請他回頭審案的時候搬張椅子坐在大堂角門那邊的屏風後頭聽,等人走了,他隨手拿出帕子擦了下腦袋,這才發現上頭油膩膩的,顯然是剛剛給嚇得不輕。
汪孚林從前還只是疑似有汪道昆這個靠山,現在這疑似兩個字都可以直接拿掉了,他一個監生,這種神仙打架的關鍵時刻最好躲遠點?可這一次葉縣尊病了,難不成他也應該去病一病,正好給馮師爺把位子騰出來?
方縣丞苦惱地思量是否也裝個病,而當汪孚林回到家裡,自己親自寫帖子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把金寶留在了葉縣尊那兒,這是一件多不靠譜的事——因為這意味著他得親自寫幾十份給歙縣各方頭面人物的邀約帖子!儘管經過上一次府衙群英會,他已經多少對那些鄉宦有了認識,但這一次卻還得邀約上如程老爺這樣有功名卻最終行商的富紳,所以,他思來想去,乾脆把在自家吃閒飯的程乃軒給拉上了。
道試吊榜尾的這對難兄難弟,足足忙碌到半夜三更,終於才寫完了二十餘份帖子。
至於誰去送,兩人你眼望我眼,最終程乃軒在汪孚林的逼視下,垂頭喪氣認輸:“吃人的嘴短,住人的腿短,我去就我去!”
汪孚林本來還想說,許翰林家的未來乘龍快婿,當然比我這小秀才有說服力,既然程乃軒鬆口,他也就不再祭出這一招損人損己的大殺器了。
先是對程乃軒說了說明暗兩手,他就笑眯眯地岔開話題說:“對了,你家那管事收來的小胡桃不是已經好幾車了?讓他找兩個炒瓜子手藝最好的師傅,記住要老實本分話少的,然後開始炮製東西,一種是不加鹽,旺火炒到自然開殼,一種是加鹽的,一遍炒過之後,浸過細鹽粗鹽炮製的鹽水,然後再炒。回頭我把比例配方抄給你。”
他從前還聽人說,朱元璋起兵的時候,曾經用小胡桃做過軍糧,真正到了這年代打探之後,才知道那純粹扯淡。那些樹生長在山間,頂多就是時不時有窮苦人摘點來自個家墊巴墊巴,根本就沒形成像瓜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