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之後,看到那個大步衝過來,衝著自己直接就是一拳的傢伙。他立時往旁邊一閃,隨即大聲叫道:“你不是要去當六年的縣太爺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你還好意思說!我好歹是託以妻子,可你倒好意思,先是跑去薊遼晃了一圈,緊跟著又藉口回徽州養病,惹出來好大一場風波,拍拍屁股自己又去巡按廣東了!汪孚林,你自己說你夠不夠義氣?”
“原來是義薄雲天程公子。消消氣,我承認我不夠義氣,這總行了吧?好歹都是當爹的人了。這麼小氣幹嘛?我又不是想折騰,這不是情勢所逼嗎?”
“少給自己臉上貼金。我才剛到京城,去了一趟岳父家裡,就聽到你那名聲了。”程乃軒沒好氣地撇了撇嘴,隨即卻昂首挺胸說道,“我原本是想老老實實當滿六年縣太爺的,可想不到小爺我政績好,年年賦稅收齊,這三年裡,之前歷年的欠賦也上繳了五成。”
汪孚林聽到這話,登時嚇了一跳,再看程乃軒不像從前那一眼看去就是富家公子哥的模樣,臉上多了幾分滄桑,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拽住對方的手一翻,見那掌心竟然還有幾個老繭,他不禁更吃驚了:“你這是親自下地去躬耕了不成?”
“反正也差不多。”程乃軒閃電似的收回了手,而另一個腦袋很快就從他背後伸了出來,卻是笑著擠了擠眼睛道:“汪小官人,我家少爺在那邊名聲可是好得不得了,從修路到造橋,給當地百姓造福不少,這次離任的時候還進了名宦祠呢!”
認出是墨香,想到當初這主僕倆那憊懶模樣,如今站在一起,卻都顯得再不相同,汪孚林便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厲害,佩服!”
程乃軒沒好氣地狠狠拍了一記墨香的腦袋,卻沒有露出多少得色,而是乾咳一聲就直接說道:“我本來聽說你最近很少回家,還想著改日再來,沒想到你這麼巧就回來了。怎麼著,記得你最好吃的,橫豎我出來時打過招呼了,你家金寶也還在我岳父那兒,我們去外城前門大街喝一杯如何?”
儘管好容易才早回來,但妻子在徽州,金寶也不在,汪孚林也就爽快應承了下來,看到陳炳昌躡手躡腳要溜,他忍不住將其叫住,隨即對程乃軒問道:“你剛剛和小陳說什麼說得那麼起勁?你們倆也還是第一次見吧?”
“這不是你之前寫信的時候提到過他的事,我鼓勵他做男人要堅持到底嗎?”程乃軒一面說,一面非常自來熟地拍了拍陳炳昌的肩膀,笑著說道,“小陳,我和你這位汪大哥當年的婚事全都是一波三折,你也彆氣餒。有道是,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怎麼樣,要不要一塊來喝一杯?”
陳炳昌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大的八卦,一時間眼睛瞪得老大。汪孚林生怕程乃軒嘴上沒個把門的,當下對陳炳昌吩咐道:“小陳你就留在家裡,有人找我的話也能應個急……程大公子你少給我囉嗦,喝酒就去喝酒,看我灌不死你!”
當汪孚林緊趕慢趕和程乃軒以及寥寥幾個隨從出了崇文門,來到前門大街時,就只見在這即將入夜宵禁的時候,外城還是一片熱熱鬧鬧的景象。沿街的食肆和酒館人滿為患,歌女賣唱的聲音甚至直接飄到了大街上,一副盛世的光景。
汪孚林雖說比程乃軒在京師呆的時間長,此次回來還是先休假再請假,但前頭是忙著各種事情,沒時間到前門大街溜達享受美食,後頭是藉口養病,不能太過招搖,至於正式到都察院接任廣東道掌道御史之後,他就更加沒那閒工夫了。因此,找了一家生意不錯而又有安靜雅座的小館子,他把隨從全都遣開在外另開一桌,自己落座之後開啟窗戶,先給自己和程乃軒各來了一碗冰酪,等一口氣下去小半碗,就舒服地呻吟了一聲。
“要說天底下最辛苦,最枯燥的事,別人肯定是各說各的,可我現在卻覺得,絕對是做官最苦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