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程乃軒這一次沒有避諱手上的老繭,直接伸出來給汪孚林看,“在彰德府安陽縣那種滿地都是宗室,本來又窮的地方當縣令,簡直是累透了。民風彪悍,土地雖說不算最貧瘠,百姓卻被盤剝得厲害。其實我能把賦稅收齊,除了事先挑好了師爺,很大程度都得歸功於那條二十年了卻一直各方角力沒能修起來,在我手裡最終通水的水渠……”
聽著程乃軒說著自己在安陽縣令任上的點點滴滴,汪孚林想起了自己在廣東和人鬥智鬥勇,到了京城之後同樣是一團亂戰,他忍不住漸漸神色惘然。等到酒菜上齊,他禁不住程乃軒的逼問,避重就輕講了講自己任上的事。兩個當初在歙縣時好得如同兄弟,此番卻是三年沒見的朋友碰了幾杯,全都微微有了些醉意時,程乃軒方才醉眼朦朧地說道:“我這次是挪窩給人騰位子,知道繼任的是誰嗎?呵,是王崇古的兒子,王謙。”
汪孚林本來就在琢磨,雖說是六年久任法未必適用於所有去當縣令的進士,可程乃軒就算有個岳父是未來閣老的熱門人選,也不至於這麼快被調回來,卻原來是被人相中了位子!要說天下有的是富庶的地方,為什麼王崇古給兒子相中的竟然是程乃軒的地盤?
程乃軒見汪孚林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他便呵呵一笑,隨即直接斟滿了一杯,爽快地一飲而盡之後,這才聲音低沉地說道:“那條渠還沒最後完工,我離任的時候,一幫鄉紳百姓硬是起了個名字叫程公渠,剛把我弄進了名宦祠,王謙就已經去上任了。當然,給我的補償也看上去很厚道,六科廊戶科給事中,聽上去夠意思吧?雖說不如你直接就是掌印,而且給事中的品級只有從七品,但對我一個三甲進士來說,似乎已經不錯了……可我一點都不想當言官,小爺我不喜歡噴人!”
我又何嘗喜歡噴人呢?
汪孚林一下子抿緊了嘴唇,然而下一刻,他就奪了程乃軒手中的酒杯,繼而淡淡地說道:“你真的不想當這個給事中嗎?”
“廢話,科道這種角色,看似很風光,可大多數時候都是仰人鼻息,想要發出自己的聲音,十有**就會被打壓……我寧可再放一任縣令!”
見程乃軒聲音已經大了不少,汪孚林直接抄起旁邊的摺扇就拍了一記這傢伙的腦袋,緊跟著才若有所思地說道:“等等看吧,興許有機會。”(未完待續。)
第七九零章 小皇帝的西苑奇遇
萬曆皇帝朱翊鈞,這一年十五歲,大婚的事情早在今年就已經有訊息傳出,日子定在了明年,如今整個京城周邊正在選秀。儘管十六歲對於民間男子來說,也不算是很早的婚齡,但對朱翊鈞來說,成婚就意味著成年,成年就意味著親政,而親政更是意味著,他不用在和母親慈聖李太后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不用每日早上連想要睡個懶覺都難能,天還沒亮就被太監從床上拖起來讀書。
但與其說是他痛恨太過嚴格的母親,還不如說是畏懼這樣一位母親,相形之下,一年到頭病弱的時候居多,屋子裡更多的是藥香,而不是書香墨香的仁聖陳太后這位嫡母,更讓他覺得親切。對於父親隆慶皇帝,他已經沒什麼印象了,父親也從來都沒怎麼管教過他,嫡母陳太后也是一見他就歡喜,什麼都由著他,可母親李太后卻不同。這五年來,母親生活在乾清宮,和他朝夕相處,卻是連個笑容都很少見,成天就是不許他做這個,不許他做那個。
當然,朱翊鈞也知道李太后擔心的是什麼。母親曾經當面毫不留情地當面對他說過,正德皇帝朱厚照登基的時候年紀太小,卻隨心所欲為所欲為,於是鬧出了劉瑾等八虎橫行,最終絕後;而英宗皇帝也是幼主登基,偏寵王振,於是出了土木堡之變,朝中老一輩的勳貴底子幾乎一掃而空,等到復辟之後痛改前非,這才有了一段休養生息的時光。他身為皇帝。就要以從前的史實為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