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想繼續請辭,可住在府城的姐姐姐夫給他帶來了一個很不好的訊息,那就是南直隸巡按御史已經到了府城的察院,人家已經知道藉口回鄉養病的他一到徽州府之後,根本沒有在家養病。而是東奔西走那點事了。換言之,要是他敢請辭,這謊言分分鐘就要被戳破。更何況,上任是有期限的,徽州府距離廣州可謂是萬水千山,他再不啟程誤了日期,那就等著回頭被某些摩拳擦掌的人們交相攻擊治罪吧!
形勢比人強,汪孚林權衡再三後,只能無奈接受了這個任命。他只是不想去都察院,廣東卻是早就想跑一趟的。畢竟,他對葡萄牙。也就是如今叫佛郎機的那幫紅毛鬼子佔的澳門感興趣很久了。他緊急清點了一下人手,除了李二龍這些鏢局中人之外,還帶上了王思明。就連戚家軍老卒替他訓練的徽州府米業行會總倉那批倉勇裡,他也還調了四個人。
除此之外,他對歙縣衙門三班六房那幾個頭頭腦腦言語了一聲,讓他們從自家子侄當中挑識字,卻還沒空缺補吏員的,就這樣又僱了四個親隨。此行廣東山高路遠,再說人生地不熟,文武兩方面多帶點人總是沒錯的。
至於小北,儘管汪道蘊和吳氏都希望他帶著一塊去,夫妻倆趕緊努力一下,好生個一兒半女,但巡按御史不比別的官員,原則上不允許帶家眷。然而,夫妻倆到底沒怎麼分開過,而且汪孚林此行廣東,還希望暗地裡做點私活,所以,他還是吩咐小北等過一陣子風頭小了,先把家中二老以及金寶秋楓給安頓好,再悄悄前往廣東。
至於跟著小北的人,他囑咐妻子叫上葉青龍,好好選個代理人隨行,也好屆時方便和佛郎機人接觸,同時在那邊鋪開某些業務。為此,他讓葉青龍抽調賬面上的流動資金,自己先期兌了二百兩黃金帶在身上,又吩咐小北也多備銀錢隨身。做好這一切準備之後,他就立時動身了。
對於身處歙縣的汪孚林來說,南下廣東雖說路途遙遠,但真正算起來,也就是相隔一個江西布政司。他這一行人西行經休寧、祁門進入江西饒州府,再從景德鎮南下,經撫州府、建昌府、贛州府三府,最終從南安府進入了廣東境內。由於帶的隨從多,又知道張居正早就開始整頓驛站,他反正不缺那點錢,因此根本不住驛站,只挑環境整潔的客棧旅舍投宿,就算是瞭解風土人情了。
幾乎是從剛一入境抵達廣東南雄府保昌縣開始,每一個人就立刻體會到了那截然不同方言的洗禮。汪孚林由此想到當初自己在汪道昆家中負責接待客人時,曾經見過的前南海縣令黃景其,那時候他還暗地腹誹對方到廣東上任三年不學廣府話,現在輪到他自己到廣東來,簡直是風水輪流轉,今年到自己。唯一的優勢在於,他在後世聽粵語歌聽多了,在廣東又住過一年,學過粵語,日常會話絕對不成問題,可眼下卻還得在隨從面前裝聽不懂。
否則他怎麼解釋自己從來沒上過廣東,卻能說粵語?
好在之前汪道蘊在接到吏部的任命之後,火速向各家打聽,給汪孚林找了個熟悉廣東,能說一口流利廣府話的嚮導陳阿田。一進廣東,之前顯得很沒有存在感的陳阿田便充分發揮了本事,無論投宿、打尖還是問路,全都靠的是此人,其他人都成了啞巴。在汪孚林的鼓勵下,自他以下,每一個人都在向陳阿田學習粵語,也就是廣府話,省得日後寸步難行。
這一日到了韶州府治曲江縣城,客棧旅舍大多客滿,還是陳阿田一問才得知明日恰逢嶺北道科考,這也是最後一次科考,接下來便是廣州城中的遺才試。曲江縣城頗為繁華,客棧旅舍之類的也很多,可是各府縣應考秀才加上家人隨從匯聚,住的地方就不夠了。
此時此刻,在好容易找到的一座客棧內安頓好的汪孚林等人坐在空空蕩蕩的大堂裡,和客棧空房一間不剩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卻是桌子隨便坐。明明是吃晚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