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給噎在喉嚨口,始終就沒能有機會說出來。好在江文明離家太久,還要去府城拜見舅父,承諾日後再來拜訪,汪孚林打算趁這機會趕緊溜去見見葉大炮這個岳父,立刻提出要送人,汪道貫當機立斷要一塊走,汪道蘊雖說遺憾,也只能暫時歇下心思,送了人出來。等到一行人進了縣城和府城之間的德勝門,江文明告辭先行,汪道貫才一把揪住了汪孚林那坐騎的韁繩。
這會兒四周圍沒啥閒雜人等,汪孚林也就直截了當地問道:“叔父,話說我等到過了年也才十八,就算現在好容易才考中個舉人,明年會試也十有**沒戲,就算僥倖考了個三甲同進士,要給伯父南明先生分擔什麼也還太早了些。伯父這是應該才剛回京城吧,這麼急急忙忙派你來要我去京城幹嘛?”
“如果光是歷練,你早兩天又或者晚兩天去,自然無所謂。只不過……”汪道貫稍微停頓了一下,這才用相當苦澀的語氣說道,“元輔張閣老大刀闊斧,應該這一兩個月就要在全天下施行考成法了。”
汪孚林不由得一愣。考成法?這在後世幾乎被稱之為張居正所有改革舉措之中,最犀利也是最有效的一條舉措,怎麼現在汪道貫說起來卻當成是洪水猛獸似的?可轉念一想,他也就明白了,這年頭官員辦事拖沓推諉早就已經習慣成自然了,驟然面對一劑猛藥,心驚膽戰倒也不足為奇。汪道昆乃是兵部侍郎,外人稱之為少司馬的,雖不像吏部掌文官考評那樣繁雜,武選司的武官考評也挺要緊,興許就這樣方才有所震動。
汪道貫徐徐騎馬前行,在他跟上之後,就繼續沉聲說道:“依照考成法,六部都察院開列所屬官員應辦事項,到年底一一按照所辦事項核驗,以此作為考評。大哥雖說覺得這樣做太過嚴苛了一些,但真正貫徹下去,也不啻是重新整理吏治的良方,相比從前高鬍子的那些條條框框更狠,但也更有效。但問題不在於中樞,而在於地方。你知不知道,考成法對於地方官的重點在何處?”
對於張居正那一樁樁新政,汪孚林只記得對於地方影響最大的是,全國上下丈量土地,不少派下去的吏員為了討好那位首輔,故意在丈量工具上做文章,為了提高賦稅額度,誇大田畝數量,而這些被誇大的田畝數,一部分當然是大地主倒黴,但很大部分都落在升斗小民頭上,真正的豪紳大戶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及。可現在東南以及福建各地不少都已經推行了各種類似一條鞭的賦役新政,丈量土地卻還沒開始,考成法對於地方官的影響,他還真不知道。
而汪道貫的口氣著實有些嚴峻得過頭,他立刻問道:“重點在何處?難道在賦役?可從前不是也是如此?”
“從前徵賦不足,地方官若是能找到正當理由,積欠下來也就積欠下來了,但現在若按照考成法,地方官每年徵賦,一定要超過九成,否則就降級!最重要的不止是這個,歷來欠賦,時日一久,朝廷也就無可奈何蠲免了,但如今按照新的考成法,欠賦一概重新統計,每年徵收夏稅秋糧時,一概按照這重新統計的數字,帶徵一成,也就是說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一定要徵收上來,十年為限,欠賦繳齊。府縣主司離任之前,賦役不清者不得升轉……”
大約因為汪道昆和張居正這會兒的關係確實不錯,考成法的一條條細則,汪道貫說得頭頭是道,聽得汪孚林直冒寒氣。他當然知道,如今積弊已深,張居正要想隻手補天,就得用雷霆手段,可這樣的雷霆手段從朝堂落到基層,看似是縣令知府這樣的親民官壓力山大,可從另一個層面來看,何嘗不是小民百姓承受那雷霆?不說別的,除非是真正鋼鐵脊樑寧折不彎的主司,有多少人敢把朝廷這把屠刀對準鄉間豪紳巨室,還不是黎民百姓遭殃?
汪孚林很快調整好了心情,挑眉問道:“可考成法推行,伯父憂國憂民乃是正理,我又能幫得了什麼?”
“帥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