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氣是不假,可那只是士林之中,如今屋子裡這些人怎也會這般清楚?
“汪孚林?一個十幾歲的小秀才而已,應該只不過是汪道昆刻意給子侄造聲勢而已。不過汪道昆還算有情有義,部堂當年去世之後,他還曾經發動徽州縉紳公祭,自己親自寫了不少詩,可他就不該和徐階的得意門生張居正混在一塊!胡部堂是誰害死的?不就是徐階!張居正是徐階的得意門生,可曾有隻言片語相勸?他還比不上高拱,高拱至少還看在部堂已經死了,同意追復了官職,可張居正呢?我們這些當年的浙軍舊部,就快給過河拆橋裁撤乾淨了!”
聽到這裡,小北已經明白,自己確實沒認錯人,剛剛那一眼瞅見的,確確實實曾經是父親當年的貼身親兵之一。若非其粗短的身材實在太過醒目,若非其眉角上那道傷疤並沒有因為歲月的痕跡而減淡,在將近十年的歲月之後,她恐怕也認不出這個人,更不至於因為心中有些記掛,一路追到了這裡來。
“說起來部堂對我們這些舊部已經很周到了,有的給了銀子早早遣散出去,如你這樣想找個飯碗的,則是走各種路子安置到各地衛所,包括南京五城兵馬司,還有的就輾轉調給了戚繼光和俞大猷。可戚繼光倒好,就算他曾經是張居正提拔過來的,可要不是部堂護著,知人善用,他能有這樣出頭的機會?部堂死了之後他連一個屁都不敢放,連祭文都沒有,巴結高拱張居正倒是厲害,怪不得能夠穩穩當當做他的總兵!”
“算了,話也別說這麼苛刻。這次我們瞅準了機會放那把火,若是真的能把馮保那乾兒子撩撥得大動干戈,和這些南直隸的讀書人頂上了,到時候我們倒要看看馮保如何收場!孟芳身為守備太監,在這次秋闈之前特意開個書肆專門騙生員的錢也就算了,甚至還以此要挾訛詐,簡直是膽大包天!東南的讀書人可是個個嘴舌如刀,如今是幼主權臣,我就不信京城那兩位太后真的那麼信得過身邊人,沒了馮保,張居正的位子真能穩住?”
就在三人說得義憤填膺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三位不嫌管得太多了?”
在自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密謀之時卻被人突然喝破,那一瞬間,三人幾乎險些沒跳起來。可隨著說話的聲音,紙窗突然一下子破開,緊跟著丟進來的卻是幾個冒煙的紙筒。面對這樣的詭異情景,他們無不下意識地閉住呼吸,竭盡全力往出口衝去,可沒能走上幾步。三個人就不分先後軟倒了下來。大驚失色的他們無不想到了某樣東西。只有那粗短漢子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猛然瞪大了眼睛。
“軟麻煙?外頭莫非是從前浙軍的兄弟?”
“哼,否則這會兒來的就是官兵差役了!”小北有意把聲音壓得粗啞低沉,讓嚴媽媽繼續幫自己把著視窗,這才一字一句地說道,“胡部堂都已經得了追贈,雖說未必能夠瞑目九泉,可終究不再揹著汙名,可你們這一鬧。萬一被人發現,不是讓人繼續往他身上潑一盆髒水?”
如果說先頭那粗短漢子的問話,只是讓其他兩人心頭一鬆,那麼聽到這呵斥,三人可以說全都出了一口大氣。這時候,那粗短漢子便連忙解釋道:“外頭那位兄弟,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我們也是氣不過部堂身後如此淒涼,所以才……”
“所以才什麼?部堂又不是揹負冤屈一天兩天了,當初蒙冤下獄的時候你們怎麼不鬧?當初在獄中自盡的時候你們怎麼不鬧?去年朝廷昭雪之前你們怎麼不鬧?不是我小瞧軍中袍澤。打仗可以,用心眼絕對不行!這種利用秀才鬧事煽風點火的事。你們怎麼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