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其間,見裡頭一個小夥計正對客人吹得天花亂墜,那口才比葉青龍不遜多讓,他不禁在旁邊看了會熱鬧。
店鋪既然精美,會進來的人。多半也是豪門管事之流。最初這些人還帶著幾分倨傲,可得知小小店鋪後頭。站著的是黃家塢程公子和松明山汪小官人,可謂強強聯手,態度就自然而然客氣了下來。等到前頭兩個人拿著一捧盒東西滿意離開,汪孚林就上了前去。小夥計又不認識他,剛開口叫了一聲客官,正巧一個人影從後頭掀簾出來,一看到他就又驚又喜地叫道:“小官人!”
見是墨香,汪孚林就笑著衝他點了點頭。這位程乃軒身邊第一得力書童對小夥計解釋了一聲這也是東家,就趕緊把人給請到了後頭。跟著墨香入內的汪孚林沒有注意到,那小夥計看著自己的背影,眼神中帶著相當的炙熱。
要知道,葉青龍從小夥計到大掌櫃的傳奇,早已在府城縣城夥計學徒業界颳起了一陣旋風!
證明了未婚妻不是鬼面女,程大公子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整個人都煥發出了不一樣的神采。甫一見面,他二話不說,先對汪孚林笑吟吟地伸出一個巴掌,隨即又把巴掌翻了過來,滿臉的興奮:“一百兩!這些天扣除成本,一共賺了一百兩!”
“哦,那還真不錯。”
汪孚林也挺高興的,畢竟那義店開張到現在,銀子流水似的用出去,除卻之前贖回的時候,少許賺了個幾兩銀子,但那連人手工錢都不夠。而且,那邊用的都是程乃軒的私房錢,縣衙的公費,他自己沒什麼身家,可也一股腦兒都砸了進去,要回本至少得等到明年開春。畢竟,囤積居奇這種事,本來就相當於一次賭博。
“對了,我上次提過的,你一共囤了多少原料?”
“放心,準備了整整一屋子,就花了些工錢,就算加上街頭叫賣的那些,估計這一年都未必賣得完。”程乃軒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胸脯。
既然原料充足,汪孚林就沒什麼太擔心的了,他提了提對面也許會開出一家店與自家打擂臺,而且東家是汪尚寧的侄孫汪幼旻。這下子,程乃軒差點沒立刻跳起來:“別人家效仿也就算了,他一個讀書人,竟敢這麼不要臉!”
“你說錯了,人家正是因為最要臉,這才要和我拼個你死我活,誰讓我傷了他家名聲?”汪孚林聳了聳肩,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考慮再三,還是沒有把鬼面女的真相對程乃軒挑明,畢竟,程大公子的嘴巴嚴實歸嚴實,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現如今已經夠麻煩了。等到坐了片刻,他又針對南直隸鄉試不日就要出結果的情況,提出了接下來這些天的相應宣傳措施,把事情交待得事無鉅細,盤桓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走。
他這一走,程乃軒不禁有些狐疑地對墨香問道:“你有沒有覺得,雙木剛剛那架勢,怎麼好像是打算撂下這攤子撒手不管似的?”
人家汪小官人又不是少爺你,成天想到一出是一出,又是逃婚又是逃家,害小的又是捱罵又是捱打!
墨香心中腹誹,嘴上卻安慰似的說道:“少爺想太多了,汪小官人應該純粹是因為事忙,多囑咐您幾句。”
“希望如此。”程乃軒卻總覺得不那麼對勁,可隨著管著這個鋪子的管事過來稟報事情,他就把這點疑惑丟到了九霄雲外。
次日早堂,葉縣尊照例坐堂之後,卻突然吩咐,把之前看押在牢裡的趙思成給帶上堂來。之前那樁案子發在夏稅開徵,糧長謁見的時候,如今卻已經是夏稅收齊起運,整個縣衙的格局都已經發生了翻天鉅變,故而,當形銷骨立,乍一眼看去彷彿老了至少二十歲的趙思成被押上來時,也不知道多少吏役生出了兔死狐悲的感覺。
畢竟,萬有方劉三等人之前還沒被關那麼久,劉會鼻青臉腫都是外傷,可眼下這位前戶房司吏比他們何止更慘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