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真是一言難盡呀。”
“死鬼,你不在家,我就是一個寡婦,寡婦門前是非多,南莊北村的一些討債鬼(農村稱那些遊手好閒的有些劣跡的人)看到我就不懷好意地笑,眼睛裡頭就冒火,我什麼看不懂,晚上睡覺我就格外的小心。有一年冬天,我的左鄰右舍的幾個壯勞力都上河堤去了,我在家就怕,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把門閂上,還要用一把三叉頂上,一天晚上,我聽到門拴響,我走進門前一看,果然是門外邊,有一個手指頭從門縫裡伸進來撥拉門閂,眼看就要被撥拉開了,說時遲,那時快,我掄起三叉從上面爽了下來,就聽“哎喲”一聲。那人掙脫了,我開門一看,一滴滴血跡一路滴過去,後來在東西二莊就傳開了,那個偷鴨蛋被判五年的李大山的老婆,李大丫了也了不得,誰的壞主意都可以打,千萬不要打大丫的主意,那個女人,厲害。在那幾年裡,我們旮旯村的好幾個婦女,家裡有男人,因為飢餓,到蘇北去討飯,一去不復返,在那裡跟了人,有人也夥過我,我心裡想著你呀,大山,你知道嗎?我要是那種人,有一百個李大丫也跑掉了 。我李大丫,在家裡為你守身如玉,這些,你都知道嗎?”
“死鬼,有些話我對你都說不出口,不對你說,你又是俺的男人,對別人更沒有辦法說。每年搶場奪麥的時候,別人家條件好一些的,割麥子的時候,人家都穿著很厚的衣褲,我們家窮呀,我沒有厚的衣褲穿,都是從蘇北買來的那粗大布,穿了幾年了,膝蓋和褲襠都是窟窿,那麥茬子和麥芒子都像刺一樣,還有那麥地裡的荊棘什麼的,都扎人的很,蹲在地上崴著割,我這腿上胸脯上都被扎破了,這些都還不要僅的呀,我能夠忍受。最不能忍受的,我的下部也被扎破了,有幾根麥芒子還扎到了裡面,叫我難以忍受,站起來疼,蹲下去還疼,只能彎著腰割,這一天割十幾個小時的麥子,我哪能受得了呀,想在家歇幾天,可是歇了就沒有工分了,這割麥的當口上,一天就算兩天的工分,我哪能閒著,我要是掙不到工分,到秋來,你那兩個孩子喝西北風去呀。沒有辦法,我找嘮叨媽,說了這麼回事,她和我開玩笑的說,“我的乖乖,這麥芒子八成是個公的,它哪來不好鑽,專門跑你那裡去,”說著他把扎進去的麥芒給挑了幾根出來。這個女人口無遮攔,我是知道的,我說,今天的事你可不能亂說,他說,你把我大嘮叨看成什麼人,不能說的事,我這嘴還是有鐵將軍把門的,還好,這個事情在旮旯村除了嘮叨媽知道,你是第三個人知道。”
“死鬼……,死鬼,我比那做童養媳的劉支女還苦啊,”說著,李大丫依偎在李大山的懷了,哼起了《劉支蘭哭嘆十聲》的小調,那聲音如泣如訴,伴隨著暮春時節的淅淅瀝瀝的小雨,聲聲敲打在李大山的心上。
劉之女我哭嘆一聲,
我十七八歲進了婆家的門,
挨凍受冷又捱餓呀,
好可憐呀,
我一陣想起就淚紛紛,
好可憐呀。
劉之女我哭嘆二聲,
家裡人多都指望我一人,
家一把來湖一把,
好可憐呀
累得我腰痠腿又疼,
好可憐呀。
劉之女我哭嘆三聲,
我的丈夫是個無情的人,
我哪點做得不如意,
好可憐,
他棍棒就打上了我的身,
好可憐呀。
劉之女我哭嘆四聲,
我婆婆是個毒心的人,
她把兒媳當作畜牲,
好可憐呀,
鐵打之人也難撐,
好可憐呀。
劉之女哭嘆五聲,
世上留下我苦命的人,
頭髮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