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幹了。李大揀著手錶不說,順帶著還揀了個工作。
這個“工作”可比李大先前的“工作”強多了。每天在小區裡轉悠轉悠,就把“工作”幹了。不明白的人呢,管這叫揀垃圾,明白的人,就知道是李大是在揀錢呢。
李大進城的頭兩個月,“工作”換了好幾個。栓子給他安排的活兒,是接送妮子上下學。栓子和栓子媳婦進城打工幾年,放在老家的妮子就到了上學的年齡。鳳梅非要把妮子接到城裡來,說這有個打工者子弟小學校,學費不加錢。栓子和鳳梅租了房,讓李大來給妮子做飯洗衣,城裡壞人多,妮子上下學,沒個人接送,說拐賣就被拐賣了。栓子的娘早幾年得病死了,就靠李大守著家和地。李大原本不想進城,栓子的兩個弟弟鎖子和鏈子,娶了媳婦都生的男娃,李大不在老家抱孫子,來這帶孫女,讓人笑話。栓子一個勁地催,李大心裡一百個不痛快。栓子電話裡說,來嘛來嘛,麥子都種下了,還能幹個啥?城裡有的是活兒幹,你來了準保就不願走。李大這才動了心思。
李大坐了汽車又坐火車,下了火車又坐汽車。進了城,才知道城裡的汽車不叫汽車,叫公交車。李大覺得這個名兒難聽得很,讓他想起春天的母豬和母牛們乾的那些事兒。公交車哼哼唧唧喘著氣,慢慢吞吞走一站停一停,辦事兒的時間可比母豬長得多。從車窗往外看,一堆一堆的高樓都往天上堆去,高得只怕是要塌下來,看得人頸子都快斷了。街上擠滿了小汽車,蝗蟲似的一堆一堆趴著,一會又嘩地躥出去,一輛接一輛,一個城的馬路都飛著蓋著蝗蟲翅膀,看得人眼都花了。來接他的栓子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說話,告訴他這兒那兒的名堂和來歷,這兒那兒都是些惹不起的衙門。李大暈暈地想,這城裡果然是個好地方,這兒那兒,街角角里、牆縫縫裡,哪兒哪兒都藏著幹不完的活計……
北京的金山上(3)
後來栓子說到了到了,李大一腳邁下車,人就傻在那裡。
車站對面,立著一個鐵皮做的牌牌,寫著“六里莊”。牌牌下,一條高低不平的水泥路,路邊的電線杆子、矮矮的紅瓦房黃泥牆、院牆裡的豬圈雞窩、門前趴著的瘦狗垃圾,怎麼瞧都跟老家沒兩樣,讓李大以為回到了李家莊。
這叫郊區。不住郊區,能住哪兒呢?栓子說。城裡的房子一個月上千塊,我和鳳梅倆人一月掙的交了房錢就沒飯錢了。這地兒可比城裡強,你往東邊兒看,鳳梅就在那上班——
順著栓子手指的方向,李大又傻了。
村子的東邊,隔著一條小河,是一條長長的白柵欄,柵欄上攀著一道道綠葉,一叢叢粉紅的花骨朵,開得喜氣洋洋;透過柵欄的縫縫,看得見一大片一大片矮壯的菜地(麥地?)一座座兩層樓三層樓的小房子,就蓋在綠地中央,一座房頂紫藍,一座房頂鮮紅,一座房頂碧綠,屋頂上沒有瓦塊縫縫,顏色一整片一整片,家家門前都有雕花的黑鐵門,水池裡噴著霧一樣的水柱,跟電影裡的外國房子一樣一樣。
鳳梅就在那家幹活兒,藍屋頂的那家。栓子的聲音有幾分喜氣,忽又低下去。工錢不少,就是不讓回家。爹你來了就好,我就塌心了……
李大沒好氣兒打斷他說:你塌心我不塌心!撂著家裡的麥子,上城裡閒呆?有這功夫,幾頭豬都出欄了。還有你二弟三弟的娃呢,都說我偏心眼兒……
栓子陪著笑,把行李捲往脖子上聳了聳:那是眼氣你進城呢,怕你享福來了。
李大沉著臉,跟栓子走了半里地,停在一扇歪倒的木頭門前,院牆塌了半截,有妮子尖尖的笑聲奔過來。李大忍不住再回頭,往河那邊的白柵欄處看,一大片飄在樹尖的小樓屋頂,五彩祥雲一般,咋看咋就不像是人住的房子,是供神仙的地兒……
那叫個啥呢?李大抬抬下巴,指著河那邊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