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客人,總歸要經過伊拉(他們)門口的。小姐,儂坐好哦。”
車伕麻利的幫我把皮箱搬上了黃包車,便拉著我朝霞飛路方向而去。一路上,我看著街頭那些陌生而美麗的景緻,不禁感嘆世事的變化無常,那年我從蘇州到上海乘船,離開中國的時候,這裡還沒有真正的發展起來,而今,用“紙醉金迷”、“燈紅酒綠”來形容這個城市已經有些詞不達意了。這裡果然象父親寫給我信中描述的那樣,是個畸形繁榮的“歌舞昇平”世界。
雖然我回到中國的日子離日本正式投降已經有半個多月了,但大街上還是到處懸掛著慶祝抗戰勝利的紅色標語和五彩旗幟,人們的臉上那種放鬆和愜意的表情依舊讓我感到了陣陣的暖意。趕走了欺壓在中國人身上作威作福的侵略者,真正做主人的感覺真好啊!
“師傅,日本人投降後,最近生意好做點伐?”心情不錯的我隨意地和車伕聊了起來。
“實際上生意是跟老早差不多的,但是現在好在沒日本人了,拉車子的辰光不用擔心被伊拉捉牢尋喉斯(上海方言,找麻煩的意思)!小姐,儂不曉得,要是被這幫日本人盯上,儂不準備幾塊大洋根本勿想出來做生意哦!勿要看伊拉長的是又小又矮,被伊拉捉牢吃起耳光來,真是眼睛前頭才是星星啊!”黃包車伕頗為感慨的對我大吐苦水。
“總算等到這天了,以後老百姓總歸好過過好日腳(日子)了吧!”我點頭應道。
“難講的,小姐。看儂的樣子應該是有銅鈿人家的小姐,儂不曉得阿拉的苦哦!這幫日本人走了,又來一幫子‘吸血鬼’。不是我瞎講啊,現在阿拉做點生意啊,要交的稅啊,多是多的來,真沒辦法講啊!就靠這點辛苦銅鈿養老婆小人,唉……”車伕邊跑邊在前面搖搖頭嘆道。
“是伐,還是沒哪能變嘛!我出國好幾年沒回來了,還真勿曉得現在上海的情況哦。”其實離開中國前,我就知道國民政府的腐敗已經是有目共睹的,只是事隔多年,沒想到這個弊端依然存在,聽車伕話裡的意思,看來大有越演越烈的樣子啊,這個政府是應該乘抗戰勝利後人心團結的大好時機好好的整頓一下了啊!
“小姐,到了。霞飛路138號。一共是3塊銅板。”沒說幾句話,車伕就已經將我送到了目的地,利落的幫我把皮箱搬下車,我掏出皮夾,給了他一塊大洋,他一見,憨厚的臉上立刻露出著急的神情,連忙擺手道:“小姐,不用介許多,不用介許多的,3個銅板就夠了。”
我把錢塞到他手裡道:“我從國外回來,第一個碰著的人就是儂,也算是跟儂有緣份,儂就勿要推來推去了,就收下吧。”
“小姐,小姐,這哪能來三(這怎麼行)呢?這些路就收儂介許多,這哪能好意思呢?!不來三的,不來三的。”他還是一個勁的推辭著。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老實憨厚,居然不要賞錢的人,大為感動的我於是想了想道:
“個麼迭能(那麼這樣),這點鈔票算我包儂的車子,啥辰光這點鈔票用光了,啥辰光儂再去其他地方拉生意,儂看來三(可以)伐?”
“好的,好的,小姐,這沒問題。”車伕這時臉上才露出如釋重負的憨厚笑容。
“從明朝開始,算我包儂的車,就這樣子講定了哦!我進去了!再會!”我笑著點點頭,車伕再三說著“感謝”的拉著車子離開了蘇公館。
我見車伕走遠了,便站在黑色大門的蘇公館前,認真的打量這幢上下兩層的歐式小洋樓,父母結束蘇州的生意,舉家遷來上海後,應該就一直住在這裡的。只是,我卻是第一次造訪,因此還是非常好奇這黑漆大門裡的一切。高高的牆頭上薔薇花從牆內攀爬而出,從外面可以望見裡面好象還有棵玉蘭樹,想必這一定是愛花的母親種下的吧。
走到門鈴前,按下門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