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韶華傾負、才華橫溢,君上知曉他是奚鴻之子後更是重用他,短短時間內已官拜通事郎。他也非恃寵而驕之徒,只是傾盡己之所能為君王排憂解難。甘惠在信中道,奚同常因日間過於勞累,在晚飯時含著口飯便睡了過去,有時將他喚醒,他睜眼第一句話便是“可是主上找我”當真令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通事郎這一職位主事起草詔書,說著簡單,其實最為困難,奚同的有些同僚因沒有準確地揣摩出聖意而被狠狠責罰。這官,向來是在刀尖上行路的,而與君主離得愈近,就得愈加謹慎。
章珏也曾書信予甘惠,使他勸勸奚同換個清閒些的官,卻被甘惠三言兩語打發了回來,正當章珏想著上燕都之時,奚同親筆寫了封信。
“萬事皆安,叔父勿念。有蕡其實,言告言歸。”
豐腴的鮮桃結滿枝,即為我之歸日……
章珏來來回回讀了百十遍,透過窗見桃樹枝頭甸著碩大果兒半青半紅,心底綻出了花來。
章珏已許久不曾出門,這一回他念叨著原先奚同屋裡的物件都舊了,該是時候置辦些新的,還有吃食,自己個兒一人便將就吃些算了,侄兒回來確是不能怠慢的。
秦三在集市遇著了章珏先是一陣唏噓,再是嘲笑:“待侄兒真同待自個兒兒孫一樣,一旦離了鄉,回來就像貴客一般,做父母的恨不得將好的全都拿出來供著。不過同兒才走了多久,用件怎麼也不至於舊得用不得了,哪需你來置辦新的?瞧你那模樣,真惹人笑!”
章珏但笑不語,只是對賣鮮果的娘子不住說著:“再多些,再多些,可還有更好的……”
家中已打掃過十遍有餘,地面桌面一塵不染,章珏自己都不敢踏上去,一旦有些沾了灰,他便用衣袖拭了又拭。
日子近了,從果子的青意褪盡那一日起,章珏便又立在門前看來往的人馬喧囂。
可一日一日過去了,直到果子爛在了枝頭,他還是沒有等來歸家的侄兒,連原本一月一封書信的甘惠也杳無訊息。
秦三有些瞧不下去了,託了人進燕都去打探訊息,得到的訊息卻讓他憂心忡忡。
秦三的妻子劉氏見他愁眉不展便問這是為何。
秦三噓出一口濁氣,扶額道:“章珏家中的那個侄兒,在燕都犯了事了。”
劉氏一驚,問:“犯的何事?”
“通敵之罪。”
劉氏驚撥出聲,忙以手掩住口,眼珠一轉就泣下淚來:“那孩子怎就這樣糊塗,這……這讓他叔父怎麼活!”
秦三輕撫劉氏脊背,嘆:“若當真是通敵叛國,那也是死有餘辜,可你想想那孩子的心性,決計不是奸佞之徒。他多半是遭人陷害的!”
劉氏潸潸淚珠跌下,泣不成聲:“那快與章珏講,他以前不是也曾在君上跟頭當過官;許尚可說上些話。”
秦三重重哀嘆一聲,立刻起身去了章珏那處,不曾想到了門前,卻見章珏背了行囊、牽了馬,正將院子門關上,便問:“這個時辰了,你這是去哪兒?”
章珏轉過頭,月光打在他蒼白的面上,他眯著眼看了秦三半晌,才回道:“我左右睡不安穩,想去燕都尋同兒去。”
秦三聞言躊躇許久,直到章珏問了句“你來我這兒做什麼”,才答:“我本想你這兒討酒吃的,你若是去燕都,我便不叨擾了。”
章珏握著韁繩的手一頓,緩緩道:“你不是不知曉,我早已不飲酒了。”
秦三訕笑:“是我記差了,是我記差了。你快去,仔細著點。”
章珏低低應了一聲,狠狠一踢馬肚子,馬長嘶一聲,飛奔而去。
章珏到燕都城門時天方微微亮,城門未開,他只得在城門口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從包裹中掏出一個已經發硬的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