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太醫是何時離開大殿的,只是忽然聽見高湛大聲地喚自己的名字才徹底緩過神,隨即聽見他開口道:“我們有了孩子,你好像一點也不開心。”
一語說出她心中所想,但是他卻沒有聽到她說一個字。
高湛接著上前,“你不想要他?”
李祖娥道:“我只是覺得這個孩子不該出現……”
“可他已經出現了。事已至此,就不該逃避。”他一直看著她的雙眸,半晌又道:“祖娥,我要你生下這個孩子。”
“生下……這個孩子?”李祖娥雙唇顫抖。
他輕輕點頭,“這個孩子是我的骨肉,所以你必須把他生下來。”說著,帶有一絲命令的口吻。
李祖娥沒有說話,依舊是恭順溫和的樣子,不敢回他半句。
想想還真是造孽,一個失去丈夫的孀婦,沒名沒分地和丈夫的弟弟在一起,現在還懷了小叔子的孩子,這對於任何女人來說都是很不齒的事情。
自己沒名沒分也就算了,可是生下來的孩子又算什麼?
若是以後高紹德知道了這事,又該如何向他解釋?
自己和次子高紹德,還有肚子裡的孩子,將來要以什麼樣的身份活在這個人世?
他是該叫這個孩子弟弟、妹妹,還是堂弟、堂妹?
這麼尷尬的身份,高紹德又如何能接受得了?
李祖娥的腦海裡一直在想高紹德知道真相後的種種可能,卻想不出任何能解釋的理由。
婁昭君的身體越發虛弱,整日躺在榻上養病。大概過了一個時辰後,殿外進來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身形小巧,長得一副可人模樣。
婁昭君畢竟年歲大了,眼神越發不好使,細細地看了半晌才知是齊國大將斛律光的長女、樂陵王高百年的妻子斛律氏。
斛律氏向婁昭君盈盈一禮,輕喚她一聲“太后”然後緩緩起身,上前道:“妾身聽說太后身體不適,因此特來看望您,不知現在太后可好些了?”
婁昭君道:“好與不好又有什麼要緊,我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斛律氏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柔弱的模樣,忙道:“太后千萬別這麼說,您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你也別安慰我了,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想來我也到離開的時候,去那該去的地方了!”婁昭君淡淡地說。
想想自己生病這段日子,很多人都來看望自己,甚至高湛也來見過自己一面,但唯獨兒媳李祖娥,卻沒有看見她半個人影。
想及此,婁昭君又問:“也不知,昭信皇后現在過得如何?”
斛律氏沒想到她會突然提起一向看不上眼的李祖娥,遲疑片刻,開口道:“妾身聽說,昭信皇后知道自己有孕以後,就整日不出大門,把自己關在殿裡,也不見任何人。”
“她不是不見任何人,而是不願讓兒子看見她如今的模樣。”婁昭君嘆了嘆,低聲道:“真沒想到她竟然懷孕了!”
一語說畢,斛律氏再也沒聽見她說別的話,只是聽見婁昭君的口中發出連連嘆息。
轉眼已入初夏,暖風拂面。婁昭君獨自一人站在高處,向下鳥瞰,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忽而想起少女時的自己,想起與丈夫高歡初見的情景……
婁昭君自幼聰慧,家世又好,在那時想要聘她為妻的人有很多,但是任何上門提親的人她都看不上眼,也不肯接受。
及至一日,看見在城上服役的一名男子眉宇軒昂,眸光透著一股英氣,有人傑之表,使婁昭君不由眼睛一亮。
她雙唇微揚,舉目凝望他許久,口中忽而發出一聲驚歎:“這才是我的丈夫!”言罷,讓貼身侍女上城找到這名男子,將自己的心意告訴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