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繡有黼紋,繡工巧奪天工。劉公主輕手輕腳為母后將這件單衣也褪了,以最快的速度拿起女官奉上的中單睡衣,給皇太后穿上——大功,終於告成!
長公主再接過宮女端上的熱湯水,伺候母親吃完,才不顧自己一身的疲憊和沒來得及換的青色揄翟,在竇太后邊上坐下。
“其實,竇氏少年貴女中,頗有幾位麗質佳人。”長公主說得乾巴巴,但總是說了:“母后或可考慮一二。”言畢,長公主直勾勾瞅著親母。
舉手撫摸女兒的頭,觸手:髮髻鬆散長簪斜掛。竇太后很開心的笑了:“吾將告之章武侯及彭祖:竇氏諸女,不參選儲妃之位。”
如釋重負,如釋重負……長公主心裡,象開了花一樣——沒有竇家女孩的攪局,皇儲妃寶座,十有八九是跑不了的。
不過,轉回來,不由疑惑:“啊?母后,為何?”竇太后是很顧孃家的。以至於到今天,竇氏家族大大小小的事務還是由這位嫁出去多年的劉家兒媳說了算。比如:去年把竇嬰從竇氏家譜中除名。
“章武侯府竇綰,品貌雙全,可嘆幼失恃,不宜立為皇太子妃。”竇太后為竇綰深深嘆息:那孩子好相貌好品行,實在是皇太子妃的好人選;只可惜她早早沒了生母。
“失其恃,幼喪所親。旁無弟兄,藐然一身。”長公主低語,悠然長嘆:選皇太子妃的條件很苛刻。其中有一條就是:不取喪母的長女。可憐的竇綰,偏偏占上。
“章武侯二嫡子。長房之續絃,失禮不醇;齊王主若佳人也,奈何年少無女。”竇太后淡淡敘述。
“南皮侯夫人賢良,長女已嫁,少女姿色平庸,不堪大任。其餘諸竇有色者,皆為庶出,不可入主太子宮。”竇太后搖頭不已:“若衝下陳,聊無意趣。”
皇家的正式兒媳,是不要庶出女孩的。南皮侯府,是有資格的沒姿色,有姿色的沒資格。如果讓劉彭祖的庶出女兒當劉榮的妾,就沒意思了——‘妾’在皇家,即使有爵位有富貴,依然只是正室的奴婢而已。
竇太后在搖頭,長公主卻是越聽越高興。當然,不敢笑出聲來,那樣就有對舅舅家不敬的味道了。
“哦,阿母,”長公主忽然想起,還有兩個呢:“魏其侯兩嫡女,長女十歲,次女七歲,皆有殊色。”竇嬰這次立了大功,晉為侯爵,勢壓朝野。他是竇家人,又是功臣,正炙手可熱。
“竇嬰,竇王孫!”竇太后皺眉,神情糾結:“魏其侯女,不可。”
雖然猜到一些,但皇姐還是希望試探確認一下:“母后,因何不可?”
皇太后長長吐出口氣:“嬰……從兄子,旁支也。”
長公主猜對了!竇家人雖多,但竇太后的嫡親手足只有兩個:章武侯竇廣國和南皮侯竇彭祖的先父。竇嬰什麼都好,可他只是竇太后堂兄的兒子,當然比不得另兩家血緣親近。
如今章武侯年邁,子孫多平庸之輩;南皮侯資質中等,也不是大器之才——竇氏家族,本家無光失彩。而竇嬰這一支,憑軍功異軍突起,獲得侯爵爵位,事實上已經壓了本家一頭。
竇太后偏心嫡親兄弟家,自然不希望魏其侯府再出一個皇太子妃來火上添油——再說,當初立梁王劉武的嘗試上,竇太后對竇嬰這個不順從的堂侄子,多少也心懷芥蒂。
到這裡,長公主心花綻放;嘴上卻不露半分,還一疊聲遺憾著。
“阿嫖!汝之心願,為母自然明瞭。”竇太后拿指頭戳女兒額頭。長公主嘻嘻笑著,象當年小女孩時一樣,歪在母親懷裡笑。
“且漢室公卿,恐不願竇氏再據外戚之盛。兩代皇后,未必稱福。”說道這裡,長公主和皇太后都無言了。
當初薄太后處心積慮安排了薄皇后和劉啟的婚事。兩代皇后是有了,可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