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也在奧爾良鐵路公司做事,已有一年半了,而我們直到今天下午才碰上,才重新認識。鐵路公司真是太大、太重要啦!”
年輕的卡米耶說這句話時,瞪著雙眼,緊閉雙唇。在這部巨大的機器裡,他至多是一個小齒輪,但卻非常自負。他搖著頭繼續說道:
“嗯,他讀過不少書,但他身體很好,已經掙一千五百法郎了……他的父親送他進了中學,後來又學法律,還學過繪畫,不是嗎?洛朗。你要留在這裡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那就打擾了。”洛朗爽快地回答道。
他脫去帽子,在店堂裡坐定。拉甘太太跑進廚房去做菜。泰蕾斯一直沒說話,她注視著新來的客人。她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像樣的男人。洛朗高大強壯,一副瀟灑的神色使她覺得很新奇。她以一種羨慕的眼神觀察著他的面容,低平的額頭、濃密的黑髮、飽滿的雙頰、鮮紅的嘴唇,不僅容貌端莊,而且有著多血的氣質。她又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脖頸上,頭頸粗壯結實,顯得強勁有力。很快,她又忘情地凝視著他放在膝蓋上的一雙大掌,手指是方的,握緊成拳想必很大,一定能打死一頭公牛。洛朗是真正的農家子弟,舉止稍顯笨拙,後背隆起,動作穩重而準確,神情坦然而執拗。可以感覺到,他的外衣裡面有著滾圓發達的肌肉和強壯結實的身體。泰蕾斯十分好奇地打量著他,從他的兩個拳頭再移到他的臉,當她的眼光掃到他公牛似的脖頸時,不由得一陣顫慄。
卡米耶將布封的書和十生丁一冊的書擺出來,向他的朋友表示他也在學習。然後,彷彿回答一個早就提出的問題似的,對洛朗說:
“你應該認識我的妻子吧,你不記得從前在凡爾農和我們一塊玩的小表妹了嗎?”
“我當然認識你的夫人。”洛朗兩眼盯著泰蕾斯的臉答道。
這直勾勾的眼神彷彿刺進了少婦的心,她感到有些不自在。她勉強笑了笑,與洛朗和丈夫交談了幾句,就匆匆找姑母去了。她心裡已經開始感到一絲痛苦。
晚飯準備好了。大家入座用餐,上了湯後,卡米耶覺得該關心一下朋友的事了。
“你的父親好嗎?”他向洛朗問道。
“我不知道,”洛朗答道,“我們鬧翻了,已有五年互不通訊了。”
“是嗎?!”小職員驚呼了一聲,他不相信世上竟有這樣的事。
“是的,老頭子有他自己的想法……因為和鄰居們不斷地打官司,他就把我送進學校,希望我能成為一名能幫他打贏官司的律師……唉!他的想法可都是非常功利的,在他異想天開時還想得到好處。”
“你不想當個律師嗎?”卡米耶問道,愈發驚奇了。
“說實話,不想當,”他的朋友笑著說,“兩年裡我表面上在學習法學功課,為的是從他那裡領取每年一千二百法郎的膳宿費。我和中學的一位同學住在一起,他是一位畫家,我也開始學起繪畫來。我喜歡繪畫,這門職業很有趣,而且也不累。我們整天抽菸、閒聊……”
拉甘一家人都驚得睜大了眼睛。
“不幸的是,好景不長,”洛朗接著說道,“老頭子知道了我在對他撒謊,停掉了我每月一百法郎的供給,要我回去和他種地。沒辦法,我就試著畫一些宗教油畫,可生意很差……眼看自己就要餓死了,我就讓藝術見鬼去吧,到處去找工作做……他總要死的,我就等著這一天,到時我就可以不用做事,過著舒心日子。”
洛朗平靜地說著。他用幾句話就概括地把自己的性格道出來了。實際上,他是一個懶鬼,貪圖一切享受,有著多血質者的私慾。這個身強力壯的人什麼也不想幹,只希望能整天吃喝玩樂,逍遙自在。他只希望無需移動位置,不必去冒風險花費力氣,,就能吃飽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