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中已經被波浪衝刷了億萬年。夫美豈易言哉!豈易言哉!
以上說的是大石頭。小石頭也有同樣的情況。中國人愛小石頭的激情,決不下於大石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南京的雨花石。雨花大名垂宇宙,由來久矣。其主要特異之處在於小石頭中能夠辨認出來的形象。我曾在某一個報刊上讀到一則關於雨花石的報道,說某一塊石頭中有一幅觀音菩薩的像,宛然如書上畫的或廟中塑的,形態畢具,絲毫不爽。又有一塊石頭,花紋是齊天大聖孫悟空,也是形象生動,不容同任何人、神、鬼、怪混淆。這些都是鬼斧神工,本色天成,人力在這裡實在無能為力。另外一種小石頭就是有小山小石的盆景。一座只有幾寸至多一尺來高的石頭山,再陪襯上幾棵極為矮小卻具有參天之勢的樹,望之有如泰嶽,巍峨崇峻,咫尺千里,真的是“一覽眾山小”了。
總之,中國人對奇特的石頭,不管大塊與小塊,都情有獨鍾,形成了中國特有的審美情趣,為其他國家所無。美籍華人建築大師貝聿銘先生設計香山飯店時,利用幾面大玻璃窗當作前景,窗外小院中聳立著一塊太湖石,窗子就成了畫面。這種設計思想,極為中國審美學家所稱讚。雖然貝聿銘這個設計獲得了西方的國際大獎,我看這也是為了適應中國人的審美情趣,碧眼黃髮人未必理解與欣賞。現在文化一詞極為流行,什麼東西都是文化,什麼茶文化、酒文化,甚至連鹽和煤都成了文化。我們現在來一個石文化,恐怕也未可厚非吧。
我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竟在離開北京數千裡的曼谷——在舊時代應該說是萬里吧——找到了千真萬確的地地道道的石文化,我在這裡參觀了周鎮榮先生建立的奇石館。周先生在解放前曾在國立東方語專念過書,也可以算是北大的校友吧。去年10月,我到昆明去參加紀念鄭和的大會,在那裡見到了周先生。蒙他贈送奇石一塊,讓我分享了奇石之美。他定居泰國,家在曼谷。這次相遇,頗有一點舊雨重逢之感。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奇石館(2)
他的奇石館可真讓我大吃一驚,大開眼界。什麼叫奇石館呢?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館,難免有一些想象。現在一見到真館,我的想象被砸得粉碎。五光十色,五顏六色,五彩繽紛,五花八門,大大小小,方方圓圓,長長短短,粗粗細細,我搜尋枯腸,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帶數目字的俗語都蒐集到一起;又到我能記憶的舊詩詞中去搜尋描寫石頭花紋的清詞麗句。把這一切都堆集在一起,也無法描繪我的印象於萬一。在這裡,語言文字都沒用了,剩下的只有心靈和眼睛。我只好學一學古代的禪師,不立文字,*見性。想立也立不起來了。到了主人讓我寫字留念的時候,我提筆寫了“琳琅滿目,巧奪天工”,是用極其拙劣的書法,寫出了極其拙劣的思想。晉人比我聰明,到了此時,他們只連聲高呼:“奈何!奈何!”我卻無法學習,我要是這樣高呼,大家一定會認為我神經出了毛病。
聽周先生自己講搜尋石頭的故事,也是非常有趣的。他不論走到什麼地方,一聽到有奇石,使把一切都放下,不吃,不喝,不停,不睡,不管黑天白日,不管颳風下雨,不避危險,不顧困難,非把石頭弄到手不行。館內的藏石,有很多塊都隱含著一個動人的故事。中國古書上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話在周鎮榮先生身上得到了證明。宋代大書法家米芾酷愛石頭,有“米癲拜石”的傳說。我看,周先生之癲決不在米芾之下。這也算是石壇佳話吧。
無獨有偶,回到北京以後,到了4月26日,我在《中國醫藥報》上讀到了一篇文章:《石頭情結》,講的是著名美學家王朝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