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新聞報》。錢德勒?波納比,初中教師,一位“英雄”。阿莉亞心裡清楚錢德勒是什麼樣一個人,冒著生命危險為了一文不值的梅威瑟爾,但是她還是原諒了他,然而梅林達卻不會。阿莉亞聳聳肩,用她特有的既能顯示她母性脆弱的一面又能顯示她對於這種脆弱不屑一顧的方式拭了拭眼睛,笑了一下。
“好啦。只要你今晚還能活著跟大家共進晚餐,這就值得感激。”
但是錢德勒在想:是那樣嗎?
死者只有仰仗生者為之言說。
我是德克?波納比的兒子,我還活著。
一天,錢德勒心血來潮,隨即驅車前往大島,拜訪他十六餘年來沒有聯絡過的姑姑們。他的姑姑克萊麗絲和西爾維亞都是阿莉亞極為鄙視的人物。兩人都是寡婦。有錢的寡婦。錢德勒分別看望她們,但是知道她們肯定事先打過電話透過氣,因為她們兩個所說的話極為相似。克萊麗絲冷冷地說,“我弟弟是個不計後果的人。他死了和活著的時候一樣,一點都不會考慮別人。”西爾維亞冷冷地說,“我弟弟是一個不計後果,被寵壞了的孩子,到死的時候還是這樣。”克萊麗絲說,“我們愛弟弟,儘量不計較他是大家掌上明珠。他去參軍,精忠報國,所有這一切都很高尚,他是個優秀的律師,然而……”西爾維亞說,“我們愛著小弟弟,但是悲劇卻發生在他身上,你瞧。一個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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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質(14)
錢德勒尋思,她們說得肯定是愛的運河案件,然而當他再問的時候,西爾維亞用噴香的手帕掩著鼻子,警惕地說,“我懶得提了。”
克萊麗絲,也神秘地說,這是一個“詛咒”。當錢德勒問詛咒是什麼呢,他的姑姑猶豫了一下說,“德克愛上了一個紅頭髮的女人,瞧。他本應該在島上結婚、定居,和家人一起呆在島上,他本應該監護我們,包括我們的財產,投資,所有波納比家族的一切,但是他深深地傷害了媽媽,偷走了她的半個心。自從那個時候,我們家裡一切都變了,我們孩子,你的表兄弟姊妹,都長大就走,跑到五湖四海,沒有一個人願意留下來跟我們待在一起。為什麼?——因為紅髮女人在弟弟身上下了咒語。她的第一任丈夫跳入大瀑布自殺了。他第二任丈夫也註定要死在大瀑布裡。這肯定會發生的。媽媽預測到了,的確發生了。”
第一任丈夫?跳入大瀑布自殺?
錢德勒哆哆嗦嗦、精疲力竭地離開了大島,發誓再也不會去了。
他知道:克勞丁?波納比,他的奶奶,前幾年因病去世了。這個訊息不是從阿莉亞那裡得到的(她從來不會提及波納比家族),而是從《尼亞加拉新聞報》訃告欄看到的。克勞丁?波納比把家族的夏洛特莊園贈予了新教聖公會作為學校或是療養院。她大部分的遺產也留給了教堂,沒有給孩子和孫子們,錢德勒想這一舉動對他們來說肯定是一個打擊,也是一種侮辱。
他忍不住笑了笑。波納比祖母:她曾拒絕成為波納比奶奶。
波納比祖母能夠讓兒媳阿莉亞心煩的日子早已煙消雲散了。錢德勒依稀記得在第一個月神公園家裡,那個香氣撲鼻、高傲的女人撲向他的情景。黑色的太陽鏡就像是甲克蟲閃亮的、不透明的眼睛,紅紅的、光鮮的嘴唇;頭髮顏色是怪怪的銀棕色,散發著一種強烈的化學氣味。錢德勒把視線從他的萬能工匠玩具裡移開,抬起頭,眨著眼睛看到了一張與眾不同的臉赫然出現在他面前,兇巴巴的,閃著光,像是面具。她的頭上扎著一個黑色的天鵝絨頭花,像是一隻蹲伏著的蜘蛛,錢德勒害怕它會跳到自己身上。從她紅紅的嘴裡說出的是一些生硬的話,錢德勒一輩子都能想起,然而卻不會明白的。他要生活到21世紀呢。多奇怪啊,每個人都曾經這麼小一點,但依舊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