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寸草不生生機斷絕,對岸的毒屍卻也會因此得以一舉剿滅。”
她笑得很是自然:“自然……若是我直接下毒,會顯得於理不合,而且難免被人詬病毒王之女果然心如蛇蠍。但是你不同……你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為父報仇,並且能夠藉此一舉剿滅毒屍,豈非大功一件……浩氣盟一向以為百姓請命自居,你有這般功勞,他們定然不會再為難你。”
穆玄英手指觸及瓷瓶,那瓷冰涼而滑膩,刺得他心臟狂跳。肖天歌微微一笑,起身離開,回頭道:“想通了的話,便來前面找我,我教你用藥。此藥若施放不對,起不了效用。”
穆玄英幾乎已經聽不到她的說話,心中亂成一片,在這冷風微雨的早晨,竟出了一身的汗。沒有人可以教他該如何做,亦沒有人告訴他這樣殺人對不對。他惶惶然抬起頭看東方初升不久的朝陽,竟開始懷念起那個寬廣而安全的懷抱。
“這個是國法。”一隻小小的瓷杯放在他面前,熟悉的渾厚語聲慢慢說道,一隻瓷杯疊了上去,“這個是公義。”又一隻,“這個是天理。”再一隻,“這是道義。”最後一隻,“這是情義。”
五隻小茶杯疊在一起,已然搖搖欲墜,謝淵道,“還有許多,就是這些累贅的,看似可以拋棄的東西,才可鑄成浩氣正義。”
穆玄英哽咽道:“可是我爹的仇怎麼辦。”他現在已知謝淵一直悄悄跟隨自己保護自己,心中惶然無計,這個高大的男人就是此刻世間他最信任的人。
謝淵的大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道:“玄英,曾有人說過我浩氣盟太過迂腐而墨守陳規,所謂無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達成目標,犧牲一部分人,殘殺一部分人,都是理所當然。”
“然而浩氣盟中人,無論是我,還是七星的其餘人,還是浩氣弟子,卻正是因為心中有天理公義,有這麼多的條條框框不肯捨棄,才會選擇這條路。”謝淵望著穆玄英清澈的雙眼,道,“捨棄這些任由自己的心意,會容易快活得多。”他的大手輕輕一推,那五隻瓷杯便轟然倒塌,碎了一地,“破壞總是比建造要容易。毀天滅地總是比保全一切要容易。我們做的事都很難,然而這天地之間,總要有人,但有一息尚存,便要雖千萬人,而吾往矣。”
穆玄英低頭,許久之後,安靜地伸出雙臂,抱住了謝淵的腰。
小小孩童溫熱的手臂,幾乎是謝淵這幾十年來,第一次如此親近的暖意。他笑了笑,道:“既然你想知道,師傅便帶你去尋你的父親。”
穆玄英抬頭,眼中滿是淚水地點了點頭,兩人正要起身,茶攤老闆娘兇悍地將一隻算盤拍在桌上:“兩碗茶,五隻茶杯,承惠三十文錢!”
穆玄英與謝淵對視了一下,不由得破涕而笑。
小川北部,風聲蕭蕭,荒草漫漫。
謝淵半扶半抱著穆玄英緩慢走向草叢掩映之中的一座孤墓。楊十六跪於墓前,紋絲不動宛如墓碑。
穆玄英茫然望著那座櫛風沐雨卻仍舊整齊的孤墳。想來是常有人前來打理,墓碑之上尚插著清明掃墓的紙錢,被風吹得左右搖擺,褪成蒼涼的枯白色。他此刻方生出一種類似近鄉情怯的心境,跌跌撞撞地上前去,用手慢慢撫摸墓碑上刻著的一行字。
那並不是父親的名字……也沒有立碑之人的刻銘。那只是一句話。
“吾恨不能以浩氣之身戰死。”
穆玄英的喉頭迸出小獸一般的嗚咽,伏在墓碑之前嚎啕大哭起來。
他終於懂了謝大叔的憤怒,也終於懂了謝大叔是用怎樣的耐心忍住沒有打自己一拳。十年了,十年之前抱著未能成為浩氣的遺恨而死的父親,在天之靈卻只聽到自己的不孝子口不擇言地說出這一生都不想與正義浩氣的字眼扯上關係。
謝淵拍了拍他的背,將他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