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承影是急性子,管不了那麼多,與其在這兒坐著猜,不如飛進去看看,他躥起來,直接從二樓的窗戶飛了進去。
琴白挑開簾子,坐回了馬車裡:“我陪你在這兒坐一會兒。”
顧雲夢點點頭,把簾子拉開一些,偷偷扒著窗看。
“看就好好看,”琴白把車窗上的簾子全系起來,露出整張窗子,“別害怕。”
顧雲夢說:“我不是在害怕。”
“好,好。”琴白應道,“反正我和唐承影都在,你不需要顧慮那麼多。”
沒一會兒,醫館突然傳來啪嗒啪嗒地跑路聲。
一個青年人急急從裡頭出來了,他的一隻腳有些跛,走不快,臉上也癱了半邊,嘴裡還不知道嘰裡咕嚕地瞎喊著什麼東西。
但是顧雲夢看到那人以後,直接從馬車裡衝了出去——
“週六!”
小孩兒一把抱住週六,週六一隻胳膊抬不動,另一隻輕輕地拍著小孩兒的背。
顧雲夢的聲音裡帶了些哭腔:“我回來了!”
☆、014
014
週六幾乎不能動彈了。
那天他抱在顧雲夢的身上,身體就垂軟下去、動彈不得,最後只能靠碧蝶將他銜回了閣樓。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凡人的壽命百歲既是長壽,更何況一個連壽命也談不上的魂魄,僅僅靠琴白一張符籙續著,一百三十七年,也是活夠本了。
醫館的藥味兒更濃了,四處還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膩。
顧雲夢想起來,他第一次來到醫館的時候,也聞到過這種味道。那時他吃不慣甜食,對空氣中異常的甜腥十分敏感,不過也沒多想,只猜是醫館裡什麼奇珍異草,直到現在才突然明白過來。
是週六屍身的腐味。
如果不是經歷過血洗的唐門,顧雲夢恐怕一輩子也不會想明白這之間的關聯。
所以有時,人說無知,比知,更幸福。
顧雲夢趴在週六的床上,臉埋在被子裡。
琴白在不遠處坐著。
唐承影也沉默著,坐在茶壺邊上。
確實無話可說了。
週六動了動手指,往顧雲夢的腦袋那兒湊了一下,最終還是失敗了。
琴白一行人走後,他一直留在醫館,這樣過去了十多年,週六完成了他的心願——為母親送終,再往後,身體每況愈下,只能在僱人搭理醫館,自己蝸居於閣樓休憩。
閣樓是從前琴白住的地方,布上聚靈陣之後,靈氣充沛,這一百多年來,週六就一直在這裡,鮮少外出。
在軼事的記載中,朱棣曾分三次私訪醫館,同週六見面,所談內容卻未記錄。
週六張了口,他半張臉不能動了,因此那表情顯得十分猙獰。
顧雲夢察覺了他的動彈,慌忙抬頭,週六對上小孩兒那雙眼,發不出聲音。
琴白嘆了口氣:“他的時間不多了,你……不要難過了。”他這句話是對顧雲夢說的。
唐承影瞪了琴白一眼,小聲說:“……講的什麼屁話。”
琴白撇了撇嘴。
顧雲夢回頭說:“琴白,他有話要說,你快想想辦法。”
“好。”琴白應道,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籙。
唐承影的身子太小了,圓滾滾的趴在桌子上,誰也看不出一隻鳥的喜怒哀樂。他從正面四仰八叉地坐著,變成低著臉頹唐的坐著,也沒有多大的差別。
琴白拿著符籙,想了想,從桌上的茶壺裡倒了點水出來,大概是想沾水畫符。
唐承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跳起來,啄住了琴白的袖子。
琴白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