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事就好。
終於看著仲流年醒了,女生心裡的一塊大石落了地。一個晚上的等待,害怕、緊張和自責,讓她甚至忘了掉淚。
如今心放輕了,眼淚卻沒來由的湧了出來。
見她哭了,仲流年開口,聲音還有些喑啞,卻是無比的溫柔:
“怎麼這麼愛哭。”
不知是不是被話裡若有若無的寵溺感染,姜莞爾哭的更兇,話說不出來,只是使勁搖頭。額前的頭髮細碎的甩動,柔生生的糾纏在一起。
男生伸出手來,冰涼的手背拂過她沾滿淚痕的臉頰,輕輕安慰:
“莞爾,別哭了,我又不會死。”
死?什麼死!說這麼不吉利,笨蛋,笨蛋!女生心驚,終於從抽咽中吐出幾個字來,斷斷續續。
他卻一下子明白。
“你既然……你又為什麼……我……”
“莞爾。”仲流年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卻又梗住,
“你太完美了,我要不起。”
……
姜莞爾真的不曾想到。一直安靜、孤傲、自我的仲流年,在那一刻,會說出那樣的表白。他的眼睛沉沉看著她的,帶著某種巨大的,沉重的決心。明明暗流湧動,表面上卻沉靜如水。
他如何與她在一起?除了虛無的感情,他還能給她什麼?他怎能讓她跟自己受苦?
女人淡笑著攪動咖啡,心卻仍舊為那段回憶而隱隱悸動。
她亦清楚的記得:當時的自己,伸出右手,握上臉畔那隻冰涼的手掌。然後輕輕牽著它,貼在自己胸口,捂上那個心跳飛快的地方。
女生帶著濃重的鼻音,彷彿哼出了一句話來:
“可是除了你,我不要別人。”
仲流年停下手中的簽字筆,向後靠向皮質椅背。眼睛輕輕合上,眉毛不自覺的皺在了一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落下了偏頭疼的毛病,稍微移動一下脖子,就感到電流一般的疼痛滑過大腦。
工作密密麻麻排了一個下午,到現在連水也顧不得喝一口。彷彿又回到了畢業時,剛剛步入社會的艱辛。
那時他終於得到了美國讀研的OFFER,逃開狼狽的過去。在一所不大的城市裡,用還算不菲的獎學金與人合租。
學業、短工、尋找面試。生活總是一件事接著另一件,像一隻不斷旋轉的陀螺,一刻不息。
彷彿是鐵定了心,要讓腦子不得餘閒,才能制止心底那塊隱痛蔓延。
兩倍的工作時間,減半的睡眠,仲流年做的很成功。無論什麼工作都盡心盡力,力求做到完美。他的畢業推薦信,洋洋灑灑佈滿溢美之詞。加之客觀的工作實踐,和跨領域的學業背景,讓他很快便在一家知名的事務所找到位置。
搬離最初的那間窄仄公寓,三年的房東,一個美國老太太,用帶點不忍的語氣告別說:“仲,像你這麼優秀的一個人,為什麼從來不曾開心的笑過呢?”
不是沒有感到自己的變化。並非循序漸進,日積月累,而是彷彿一夜間,就由從前那個心淡、溫和的仲流年,變成了一個孤絕、冷漠的懷疑主義者。
上學的時候,他一無所有,也看不清未來。但是性子恬淡,實則沒有過很大的慾念。
他為自己指定人生計劃,不過想用一雙手打造一片天。
從很小的時候起,仲流年便明白,此生的他,註定是一個無依無靠的人。只有自己可以倚仗,可以信賴。能付出的越多,可能得到的回報才越大。
於是任性、玩樂與為所欲為,在他看來,全是生命中不可承受的奢侈。
直到遇到姜莞爾,戀上姜莞爾,離開姜莞爾。
後來的他,突然性子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