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躺在塌上,一絲不掛,渾身都是像被野獸啃咬過的傷痕,白底上的縷縷血紅如我曾見的血色百合。赤貞忙抹了眼淚,衝進帳中,取水為她細細擦身,我向火塘中添了些柴,讓火旺了一些……
赤貞為賀夫人穿好衣袍,終像是忍不住悲痛道“夫人,天一亮,我們也快去賀蘭部吧!”……
賀夫人斜倚在榻上,剛才風情萬種的眼角此時疲乏的輕垂,輕攏了攏那一頭烏髮,淡淡道“我還得再拖住那畜生兩日,不然,阿珪他們逃不遠的!”
那一刻我總算知曉拓跋珪那冷淡無波的神情來自哪裡,他真是挺像他此時的母親……
我見旁有未吃完的餅食,便在火塘上烤了遞給她,道“夫人,定餓了,快吃些!”,卻見她目光忽然一凌,我但感頸上一涼,低頭見一柄明亮晃眼的匕首竟已抵在了我的咽喉……
我垂目看那把匕首,頓愣了神,分外詫異道“夫人,你這是做什麼?”,而此時她的面目再不見最初的溫和慈善,目光寒冷而鋒利,一頓一字,道“關係到我兒子生死,我不能有絲毫差錯。而你既已知曉我兒子要去賀蘭部,透露出去,怎麼得了?你與那王霸不同,你確實來歷不明……所以,你得死!”
我覺似有寒風呼嘯,沁涼冰冷,氣憤道“若你不信我不會害你兒子,怎麼會放我出去找那王霸?”,我當時並不明白,她為何忽然發了狠要取我性命,後來我總算琢磨明白,是因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那有關一個女人的高貴尊嚴,可我無法讓她相信,我並沒有半點瞧不起她,反倒覺她是不惜一切保住兒子的好母親。可從她將匕首抵在我咽喉的那一瞬,對她的好感也已全全化了青煙,再也無法回來……
賀夫人果是無言以對,可抵在我咽喉的匕首卻又涼了一分……
我覺得很氣憤,我不算是個善良的人,我予恩於你,可以不報,但不該仇報,道“要是被人知曉世子母親恩將仇報,濫殺無辜,還會有誰為你兒子賣命?”
帳外寒風捲入,將賀夫人的發吹散開來,眉眼陰鬱,昏暗中近乎猙獰,她看了眼靜立一旁,面無表情的赤貞,冷狠道“我不想再看見她!”……
赤貞頷首,上前一步捂了我口,將我雙手一捆扛了出去,她的勁著實很大,我掙扎不能,她穩健熟絡的爬上懸崖,穿過凌亂的山石將我扔在懸崖之畔,我側眼朝下一望,一陣眼暈,那下面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有寒涼的風氣呼呼上湧,唔,這真是個殺人拋屍的絕佳之處,而這麼豐富的拋屍經驗,想來我並不是她殺的第一個人。
赤貞從靴中抽出短刀抵我頸間,我抖了一抖,不是死亡恐懼,而是我歷來怕痛怕血。我的心早已被剜,其實說來早該是個死人,從小便也覺生死尋常,可與其被割了頸子再拋屍荒野,不如無傷無痕的拋屍荒野,求個痛快。
見赤貞的刀的手向我刺來,我將牙一咬,朝懸崖用力滾去,帶起崖畔凌亂碎石而下,我瞥見赤貞握著刀的手騰在半空,神情震驚……
長風凌烈過耳,我沉沉下墜,獨山的風景在我眼前飛快上移,枯虯之枝掛微融淡雪,像極了梅花,我忽想起那河畔梅樹之下,紛揚花瓣中,劍花繚繞,身如飛鴻的翩翩白影。我想見他,我不想死,我還沒告訴他,我是玉瑤,千辛萬苦的來找他的玉瑤,我還沒將那牌飾砸向他,罵他不守婚約……
一股冰涼巨力襲向我後背,濺起潔白水花,冰涼的寒水灌入我口鼻,我心口發緊,掙扎著慢慢麻木,靈魂卻似穿過一片濃白的雲煙,掠過幾片緋豔的花海,鼻間隱有清淡竹香,日光在翠綠間勾起簞絲,在地面影影綽綽鋪了一地……
作者有話要說:
☆、舊夢初識垂髫時
薩滿廟內,滿院翠竹,正中一棵高大梧桐,枝繁葉茅,五歲的我在籠籠樹蔭下打盹,臉上蓋了本經文遮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