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醉半醒,也只笑著答了一句:“若是有美相伴,玄殤自然樂往。”
她似是早知他會如此回答,亦料到他這裡必然備得美酒。那酒極烈,不似玉髓悠醇,亦無冽泉之清寒,只一番蕩氣迴腸,入口難忘,她陪他整整幹了七罈,仍是意猶未盡。
後來兩人趁酒興挑了躍馬幫一處暗舵,因為心情不錯,所以行事還算低調,只不過臨走前夜玄殤隨手振劍,龍飛鳳舞地在牆上留了“南楚劫餘門敬贈”幾個大字,以至於後來那兩派鬧得越發不可收拾,好一番江湖大亂。
踏波臨風,縱酒嘯月,他那晚曾對她說過一句話:“子嬈,若有一日我離開楚國,必要帶你同行。”
他說那話時興致極濃,語氣極霸道,眼神極明亮。子嬈至今還記得腳下驚濤拍岸,浪湧如雪的激盪,興之所至,竟與他擊掌打賭,這一掌的賭注,傾國傾城傾風雲。
而後數日,他便於楚都公然斬殺赫連齊,一躍而成九域矚目之中心,再不掩烈烈鋒芒。
子嬈聽到那訊息時正陪子昊品茶,意外見得子昊抬眸遠視,微似神往,然後,含笑輕輕讚了一聲:“好氣魄。”
當得東帝親口一讚,今世除少原君皇非外,唯此三公子一人。
或許便是這長街之戰,令得子昊完全下定決心,傳令商容截殺太子御,操縱楚國大典,真正插手穆國政局。而子嬈亦十分清楚,那一戰即便皇非並不在場,夜玄殤也不會給赫連侯府留下任何情面。想他那肆無忌憚的行事作風,如今再聽這答話只覺奇怪,子嬈提起手中酒瓶,端詳了一會兒,問道:“該做的事就那麼重要,你一定要去做?”
陽光之下,夜玄殤唇邊綻開一縷微笑,滋味莫測:“倒也未必,只是該做的事情不做,那可能便永遠沒有機會做想做的事。”
子嬈喝一口酒:“那你又想做什麼?”
夜玄殤懶懶道:“唔……想做的事情是做不完的,這世上一切存在的,值得做的事我都會想去嘗試一下,說起來那就太多了。”他突然睜開眼睛,返身對她笑道:“就像你,子嬈,我遇到你,喜歡你,我就會陪你做一些事情,喝酒打架都無所謂,這樣不是很好?我想做的事情未必就不該做,我該做的事未必就不想做。”
子嬈不料他這樣回答,詫異扭頭。夜玄殤卻一笑重新閉上眼睛,繼續享受那極暖極明亮的陽光,和身邊美人如水如幻的幽香,悠然而道:“想做之事,該做之事,只要做就放手去做,這樣再簡單不過。”
子嬈靜默片刻,低聲道:“放手去做……如果對於一個人來說,在做的事情要用生命去完成,那這一定是他很想做的事吧。”
夜玄殤臉上朗朗展開個笑容:“那很好啊,倘若此生能遇上一件值得用生命去完成的事情,換成是我,我會覺得很幸運,也必定會放手去做。”
子嬈眸光一凝,微瀾輕波。放手去做嗎?不希望束縛,不存在羈絆,不必去擔憂,亦不需要太多的牽掛。如此男兒,如此一世,不負天下,亦不負此心。
彈指一生十年百年,若有那麼一件事,若有那麼一個人,值得你用生命去完成,值得你用心血去守護,那的確,便是一種莫大的幸運吧!
悲歡苦痛、憂喜哀愁,無論是什麼,只問自己的心,值不值得?
一心在此,而此身無畏。
人生執念,無非如此。
人生之幸,無非如此。
子嬈突然輕輕地笑了,淡淡明淨淺影,悄然漫開在了幽澈的眸心,如天宇無際的陽光,平靜、純粹、悠遠、無垠……
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夜玄殤順勢又躺在了樹枝上,一晃一晃,花落下,彷彿有陽光的味道,風吹過,自在而逍遙。就這樣一個坐著,一個躺著,曠宇遠山,流雲清風,手中有楚都最好的美酒,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