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向玖終是忍不住變了面色。提氣默運一周天後,他的嘴角終泛起了一絲有些無奈的笑意:“我竟忘記了,你是盧先生的入室弟子!”
荼蘼為之莞爾一笑,不再理睬向玖,她舉箸開始安靜的用飯。雖是匆匆啟程,但船上一應物事卻也甚是齊備,幾樣精緻小菜,倒也頗合荼蘼胃口。向玖見狀,只得閉口,也自舉箸用飯。一頓晚飯,便在靜默無聲中過去。用過飯後,自有丫鬟送了漱口的茶水來,荼蘼神色自若的漱了口後,便自起了身,看也不看向玖一眼,只徑自回了艙房。
她回房不久,便有丫鬟過來敲門,且送了茶水來。荼蘼朝她點一點頭,卻無多少開口的興致。因推了窗,往外看去。日裡雖下了幾點零星小雨,到了下午時分卻已停了,此刻更是一輪明月高掛夜空,漫天星辰熠熠生輝,荼蘼仰頭觀月,估算一下時間,已將戌時正了。
河面有微風徐徐而來,透過大開的窗戶,撲在她面上,帶著淡淡的水腥氣,卻清新的讓人精神為之一振。身後的丫鬟悄悄上前,輕聲喚道:“小姐……”
荼蘼沒有回頭,只淡淡吩咐道:“你若累了,便先去歇息罷!”
那丫鬟沒有開口,艙房門口卻傳來一聲咳嗽,荼蘼微訝的擰了眉,緩緩回身,果見向玖站在門口。示意丫鬟退下,向玖帶笑問了一句:“嫵兒若無睡意,可願陪我出去一敘!”
荼蘼遲疑片刻,終是輕輕頷首,舉步出了艙房,往船頭走去。立在船頭上,荼蘼仰首深深吸了口氣,回頭看了向玖一眼:“你想說甚麼?”
向玖負手立在離她身後半步遠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嫵兒可知,在船上最好的殺人方法是甚麼?”
荼蘼側頭看他,淡淡道:“我雖不知你所說的方法為何,但卻可以肯定,最好的殺人方法絕非將人從船頭推入河中!”她抬手指一指河面之上為數不多的幾條官船、漁船,又漠然的補充了一句:“況且我覺得,此時、此景、此地也實在不宜殺人!”
夜色雖則暗沉,空中卻有朗月繁星輝映天地江河,江風徐徐,吹得衣衫獵獵作響。隔鄰的一艘官船上甚至傳來幽怨婉轉的琵琶聲,一個輕柔婉約的女聲伴著音律低低吟唱著《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清幽的樂音在平靜的江面緩緩漾開,令人魂為之銷。二人不再言語,只靜靜側耳傾聽。一曲奏罷,餘音猶且嫋嫋,亦不知是在耳畔還是心間。向玖忽而嘆了口氣,回頭揚眉向荼蘼說道:“不知嫵兒可有興見一見這唱曲之人?”
荼蘼注目凝視不遠處的那艘官船,良久之後,才平和道:“相見爭如不見。”
向玖聽了這話,反倒怔了片刻,旋即哈哈一笑:“聽說你今年才剛一十八歲!”這話明擺著便是在調侃荼蘼的少年老成,年紀小小,性子已沉穩到近乎無趣。
荼蘼並不生氣,只斜睨他一眼,道:“不知向兄在方才的曲子裡頭聽到了甚麼?”
向玖又是一愣,擰了下眉,斟酌了一番,方才答道:“彈的不錯,唱的也好,幽怨哀傷,很有些……”說到這裡,他不禁停頓了一下,顯然有些難以措辭。
荼蘼見他沉思許久,也沒能尋到一個合適的詞來,不禁一笑,淡淡續道:“很有些風塵氣!”
“風塵氣?”向玖吃驚道:“你是說,那船上彈琵琶的,是個風塵女子?”
“我想八九不離十!”荼蘼簡單的答,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只抬頭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還請向兄自便!”言畢,也不等向玖回話,便自轉身徑自回了自己的艙房。
向玖瞧著她離去的背影,不覺眯了下眼。舉目估算一下鄰船與己船的距離,然後稍一提氣,足尖微點船頭,已然飛身疾掠而出。這一掠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