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還有個哥哥,他不能幫你嗎?”他向人打聽過她的身世,結果什麼都沒探到,只知道他們兄妹倆於兩年前從蘇州搬到京城,在府學衚衕落腳以後開了家裱畫店“水雲齋”,和閔斯珣的媳婦頗有交情,除此之外就沒別的。
“交給他看店我更不放心,他只會破壞客人送來的字畫……”她說話的聲音小到不能再小,但是餘恨知天生耳尖,再細碎的呢喃他都聽進去,並且十分好奇。
“怎麼回事兒?”破壞字畫?
“啊?”瞧見他疑惑的表情,上官雲中才驚覺自己無意中失言,於是趕緊轉移話題。
“咱們要在哪兒鑑定字畫?”糟糕,說太多了。
“書房。”餘恨知有趣地打量上官雲中不自在的表情,發現她有不少秘密都隱藏在平靜的表象裡,值得挖掘。
餘恨知的書房,就像餘府其他的房間一樣很大、很豪華、也一樣俗氣。上官雲中始終想不透餘恨知那顆腦袋是怎麼長的,書房顧名思義就是讀書的地方,結果他在條案兩邊各擺了一個碩大的金盤,光躲太陽的反光都來不及了,哪還能把心思集中在書本上?
基本上,她認為這間書房比較像衙門的前堂,尤其那兩個直立的金盤,簡直就和堂上的銅鑼無異。
“鏘!大人升堂了。”滑稽又可笑。
“這邊、這邊,通通搬到這裡!”餘恨知指揮下人將庫房內的字畫,搬到黃花梨龍紋牙頭畫案邊放好,上官雲中這才鬆了一口氣,幸好不必在兩面金盤之中鑑畫,不然她會瘋掉。
“你真的很會買。”卷軸的數量多到令人歎為觀止,不知該說什麼。
“是吧?我真的很行。”餘恨知得意洋洋,京城的有錢人很多,但要出手像他這麼大方的,數不出幾個。
“我不是在讚美你。”上官雲中兩邊的太陽穴隱隱作痛,不曉得該怎麼矯正他這種“數大便是美”的觀念,恐怕要費些功夫。
“咦?”餘恨知驚訝地瞪大眼睛,不經意間又露出脖子上掛著的大金牌,一閃一閃非常刺眼。
“我要開始鑑定字畫了。”她放棄,他根本巴不得將全天下的金子都搬回家,搞不好他連嘴裡的牙齒,都是金子做的。
“請。”當然他沒有,餘恨知不但沒鑲金牙,而且擁有一口潔白整齊的貝齒,笑起來比女人還要漂亮,多少彌補一點兒氣質不足的缺憾。
上官雲中其實還滿同情餘恨知,老天爺不該如此開他玩笑,就像她先前說過的,他的身材雖然高大魁梧,但長相卻意外秀氣俊雅,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打小生長在書香世家,而非暴發戶。
餘恨知殷勤地在一旁當助手,沒多久字畫便消耗子大半。一如他們先前所猜測的,真跡沒幾幅,偽作倒不少,而且畫工一幅比一幅離譜,印章一幅比一幅還多還亂,簡直就是大雜燴。
上官雲中老實不客氣地批評這些偽字畫,餘恨知不曉得是傷心過頭,還是早有心理準備,並沒有特別在乎,反倒是上官雲中自己看得很認真,怕萬一鑑定出了什麼閃失,會對不起人家。
一幅接一幅的字畫,就這麼被分為真跡、假造地丟進不同的箱子裡,直到一幅號稱是韓滉的“五牛圖”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才停下忙碌的手,專心在畫作之上。
這幅畫明顯是臨摹之作,不可能是真跡。韓滉是唐德宗時期著名的書畫家,曾經做過監察史,也參與過鎮藩平定叛亂,貞元初封為晉國公。韓滉擅畫人物及農村風景,寫牛、羊、驢等走獸,神態生動,尤以畫牛“曲盡其妙”,畫跡有三十六件,著錄於“宣和畫譜”裡面,但傳世的卻只有“五牛圖”卷,因此仿作特別多,鑑定上也特別困難。
仔細地分析畫面上每一筆勾勒、每一寸墨色,上官雲中很欣慰自己終於看見一幅好畫,雖然是臨摹,但